第80章 弱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成长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去克服这些弱点，而是学着如何坦然面对。
看到王总监倒在地上，嘴角溢出白沫，不受控制抽搐的样子，关小羽有些不知所措。正常的做法是即刻拨打急救电话，呼唤其他同事赶来帮忙。但关小羽跑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她不确定王总监是否真的希望她这样做。
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关小羽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她的父亲关青山在中风后接受了一系列的治疗，情况有所好转。但回到家里进行休养后，在随后的某一天出现了晕厥和抽搐的症状。经过医生的诊断，父亲在药物的副作用下换上了癫痫，算是他中风留下的后遗症。为应对父亲的突发状况，关小羽查阅了许多资料，学习掌握了一些应对这一病症的处理方法。
根据眼前王总监的症状，基本可以断定是典型的癫痫发作。应该是过于疲劳加上愤怒的刺激才导致的意外病发。对于一个事业成功，性格要强的个性女人，被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其打击大概不亚于患病这件事本身。关小羽想着，就连像自己这样一无所有的小辈也会有着强烈的不容被人践踏的自尊心。更重要的是，冷静下来的关小羽考虑到这种癫痫发作通常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不如先按照自己的经验进行处理，再进行后续的观察。
没有时间再犹豫下去。关小羽先是将王总监的头部外转，让她能够保持侧卧的姿势，防止呼吸道堵塞。再检查她的口腔中是否存在异物，用纸巾轻轻擦去她嘴角的分泌物。又快速打开窗户以保障空气流通。迅速地做完这一切后，关小羽便守在门口，以防有人突然闯入。
好在，关小羽的判断是正确的。不多时，王总监便停止了抽动，意识逐渐恢复过来。这种发作通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却对病人的自尊和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关小羽伸手去扶王总监，嘴里关切地问：“总监，我扶您到沙发上坐一下吧。”
“出去。”王总监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边语气严厉地说。
关小羽愣了一下准备为自己解释：“总监，我其实有敲门的，但是没有人答应，所以我就进来了……其实我刚刚什么都没看到。”这笨拙又慌乱地解释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总监没有说话，浑身散发着一种又羞又恼，又急又气的感觉。
见状，关小羽又连忙改口道：“好吧，其实我看到了。不过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因为我爸爸也有这个病，这不是病人自己能够控制的。我一直觉得我爸爸生病是一件特别不幸的事情，但是就在前两天我接到电话说，如果不尽快回去就可能没办法见他最后一面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只要他还活着就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知道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伤疤被别人看见，不过我保证，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解释好像也并没有起到非常明显的作用。
“出去。”王总监没有改变自己的心意，不过她的语气平静了许多。
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赶自己走，早就听闻王总监做事说一不二，自己先前没有经过批准就擅自离开，辜负了她一番期望，她一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加上这次不小心撞见了她如此隐私的秘密，看到了她从未有过的狼狈。她一定把自己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出现，看来大概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想到这里，关小羽不由有些释然：“我这就出去，总监你不要再生气了，这不利于你身体恢复。我走了。”
关小羽说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公司的休息区，陆修远拦住关小羽问道：“怎么样？”
关小羽摇摇头，“看来总监是真的对我失望了。”
“没关系，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走。”陆修远安慰她。
“别啊，陆修远你不要这么任性，这是工作不是在开玩笑。凭什么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再说了，你混的好一点，说不定我将来还能找你走走后门什么的。我看好你哦。”关小羽语
气轻松，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这次碰壁事件的影响。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陆修远追问。
“先回茶店喽，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合适的工作。”关小羽回答他。
“其实，你可以去——”陆修远话还没说完就被关小羽伸手堵住了嘴。
“打住啊，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可以去你们家的厂子？绝对不行，我关小羽不是那种吃闲饭的人。我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再说了，你在外面工作不也是想要靠自己吗？”关小羽说得慷慨激昂，“好了，被别人看到了不好。我先走了，你好好加油！”
写字楼下面，关小羽深呼了一口气，心想着关小羽呀关小羽，这下又要重新开始了。
茶店里关小羽正在擦桌子，打扫卫生。萍姐在一旁整理单据，忍不住说她：“阿羽啊，你不要一回来就忙个不停，现在又没有什么人。”
“是呀，你这样都显得我不够勤快了。”吴姐也凑热闹，她坐在一旁择韭菜，停下手里的活，关切地问：“对了，你爸爸怎么样了，身体要不要紧？你一声不响地就回去了，害我们担心的要命。”
“已经没事了，我是太着急了，才没顾得上跟你们报备。”关小羽如此回答，对亲人逼婚的遭遇绝口不提。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迹，说出来只会引来一片唏嘘和无谓的责骂。每提起一遍，那种令自己心碎的寒冷就会再一次席卷而来。
“姓陆的这个小伙子真是不错啊！电话打不通急得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打听你们家的地址，死活非要亲自去一趟才放心。看得出来是真的关心你呀，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李叔倒是继承了吴婶八卦的衣钵，摇着一把扇子笑着说。
“没错，没错，把人家孩子急得，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马不停蹄地赶去找你了。”吴姐也加入陆修远的应援队伍。
关小羽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听得暖暖的。
这时，关小羽放在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以为是陆修远打来的却发现是一串不熟悉的座机号码。
“喂，哪位？”关小羽漫不经心地问。
“关小羽，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来公司？”电话那端传来的是小刘助理的声音，她语气似乎得到了王总监的真传。
“啊？”关小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问：“我不是已经——”
“啊什么啊？今天有个重要的项目要谈。我不管你现在在那里，限你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公司，否则后果你自己承担。”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去公司？自然难道不是已经被淘汰掉了吗？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人十分明确郑重地告诉她自己被开除了。全是她凭着揣测给自己判了死刑。既然小刘助理打来电话，那一定是经过了王总监的授意。莫非是她想通了，不怪自己了？
等等，刚刚小刘助理说了一个小时之内赶到公司，自己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经过短时间的内心独角戏，关小羽风风火火地骑上了自己的小电动车，跟众人告别：“复活了，原地复活了。有点要紧的事，我先走了哦。”
“唉，围裙哪。”萍姐一边朝着关小羽摆手，一边细心地留意到她茶店小妹的穿搭，无奈地摇摇头：“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这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关小羽吐吐舌头，摘下围裙，骑车匆匆离去。
气喘吁吁地赶到公司，发现小刘助理正等在总监办公室的门前。
“关小羽，你可来了，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小刘助理抱怨着，看来她是专程在这里等自己的。
关小羽抬手看了看自己戴在手腕上有些卡通的电子手表，说好的一个小时之内，自己还早到了十多分钟呢。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贸然争辩。
“都说了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居然也不知道要给自己化个淡妆。”小刘助理边说，边拉着她前往不远处的一个化妆间。推门进去，对里面的一个女化妆师说：“赶时间，给她简单画个见客户的日常妆，要把气质提升一下。”
小刘助理将关小羽按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在叮嘱完化妆师动手化妆的间隙还不忘吐槽她：“也不知道总监看上你哪一点了。明明所有的条件都不是最优秀的，做人还不怎么机灵，真不知道你是走的什么运。”
听她这么说关小羽并不生气，反而对着她笑笑，说：“是啊，我觉得我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所以才会遇到像你们这么好的上司。”
面对关小羽的彩虹屁，小刘助理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也不好继续说什么。都说同类之间会相互吸引，这个小刘助理就像她的上司王总监一样，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吐槽不断，但该为她做的考虑和打算可是一点没落下。
很快化妆完毕，小刘助理带着关小羽前往总监室，路上不忘叮嘱她：“等下到了办公室不要乱说话，该争取的总监都会替你争取。你只要挺胸抬头，保持微笑。”
关小羽点点头，突然被她说得有些紧张起来。
总监办公室里，王总监正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旁边还坐着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小刘助理和关小羽走进去的时候两人一起抬起了头。
“这就是我说的关小羽。”王总监亲自介绍她说：“虽然是个新人，但非常有潜力。像这样配合度高，肯吃苦的年轻人很难得。您觉得怎么样呢？”
天哪，还是第一次听到王总监这么夸自己。一句非常有潜力让关小羽简直喜出望外，要不是在这样严肃的场合她一定会开心地跳起来。
“王总监推荐的人一定错不了，您看人的眼光不会错。”那位年轻的客人回应说。
关小羽心里美滋滋的，完全不用挤出假笑，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不过，”年轻的客人似乎有些顾虑，这是任何人都害怕听到的转折词。他接着说：“这次的拍摄可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摆几个姿势，我们希望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可能会根据情况增加一些拍摄难度。”
还不等王总监回应，关小羽便抢着说道：“没问题的，我一定可以，不管有多难我都不在乎。”
话一出口，关小羽才想起小刘助理的叮嘱，估计她在身后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关小羽忍不住去捂自己的嘴巴。
倒是那位来谈合作的客人听她这么说，饶有兴味地又将她打量一遍，满意地说：“那就这么定了，请这位关小姐务必要尽心地完成这次拍摄。”
关小羽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喜形于色。
客人很快告辞了。王总监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关小羽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额，我一定不辜负总监的期望，圆满完成任务。”关小羽打了鸡血一般。
“少来这一套，不要说这些虚的。”王总监还是酷酷的作风，“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又给你机会？”
关小羽摇头，又有些迟疑地说：“难道，是因为我帮您保守了秘密。”
王总监摇头，接着告诉她：“我在你身上看到一种很难得的东西。”
“啊？”关小羽低头打量自己傻乎乎地反问。
王总监并不打算回答她，而是说：“机会难得，回去好好准备吧。”
“哦。”关小羽转身欲走。
“等等，”王总监叫住她：“你的咖啡煮的不错，再煮一杯过来。”
关小羽皱了皱眉：“我知道我的咖啡让人很难忘，但是您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喝咖啡。不过作为茶店的资深茶水小妹，我还有其他隐藏技能，您不妨尝试一下。”
王总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定的地点，第一次参与拍摄工作的关小羽既紧张又兴奋。为了给予她足够的鼓励和支持，王总监特意安排小刘助理到现场站台。
按照客户的相关要求进行化妆和服饰搭配，刚开始拍摄由于经验不足关小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在摄影师的鼓励和引导下，加上之前自己在培训课上的刻苦练习她渐入佳境。拍摄出来的一组照片让客户非常满意。
“不错，看不出来，你可以啊关小羽。”难得听小刘助理表扬，关小羽更加信心满满。不过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关小羽万分忐忑：“客户要求接下来拍一组泳装照，赶紧把衣服换一下。”
“泳装照？”关小羽脸色有些难看。
“对啊，你不会不愿意拍摄泳装吧？都什么年代了，不要当保守派了。妆也要再补一下，等下要下水。”小刘助理用心安排着。
“下水？”关小羽更加慌乱。
“没错，客户提出要拍一组水下的泳装照，这种照片很考验表现力的，加油咯。”小刘助理耐心解释。
“可是，我不会游泳。”关小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用会游泳，懂憋气就可以了。”小刘助理说。
“模特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要开拍了。”工作人员通知到。
憋气？关小羽的头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无法自主移动自己的脚步。一种窒息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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