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233


第33章  c233

        “父皇的言下之意……,恕孩儿直言,难道您比孩儿想像中的还要‘幼稚’吗?”

        在吐出“幼稚”一词之时,芜虽然有一瞬间的罪恶感,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加委婉与贴切的说词了。

        不过迪森特似乎不在乎这些小礼节,反倒高兴的回应着芜的猜测。

        “幼稚吗?好怀念啊!好久没有人这样对我说了!”

        “难道以前有人敢对父皇说出这么无礼的词吗?”

        “那是当然!我又不是从出生就是艾恩克的帝王。”

        “说……说得也是呢。”

        真的万万没想到父皇竟然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随便,这个性简直跟自己一样……

        不过这不是废话吗,我可是父皇的儿子,个性一样也是正常的吧。

        仔细一看父皇那单纯的笑颜,英俊的面貌在细纹的衬托下,反而凸显出岁月的成熟与老练,深邃的眼眸是那么的锐利,声音也是浑厚有力。

        但这真的不像是适合开玩笑的脸庞。

        仔细想想,自己都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父皇的面貌,不禁觉得自己又与父皇的距离更加亲近了。

        正在芜看得出神时,迪森特也开始独自逛起房间内的所有摆饰品。

        迪森特似乎对橱柜内的收藏品感到很有兴趣,完全不把这些玩具当作一无是处的垃圾。

        而那双扫视的眼神是多么的怀念,仿佛父皇曾经看过这些玩具。

        当迪森特观赏到一半时,充满兴趣的视线突然停在某个玩具上,开始专注盯着——

        那是用木头与皮  条做的简易弹弓,由于做工技巧不熟练,弹弓上仍然有微微的裂痕与木屑。

        这种简易弹弓是不会有任何杀伤力,就连能不能射出石头都是问题了。不过作为角色扮演的道具仍然是煞有其事。

        “真怀念啊,这弹弓到现在还有啊!”

        “嗯?父皇您知道这种弹弓吗?”

        “你可别小看父皇,我以前可是被市集的商家称为‘小游戏之王’。只要一有新的奖品推出,我一定会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去拼,所以对这些奖品自然再熟悉不过。”

        “‘小游戏之王’!?那为何孩儿从未听过市集了人提过此名称?”

        “因为曾经摆摊的那些老板都年事已高,如今继承家业的都是年轻小伙子们,自然也就不知道我的名号喽。”

        “原……原来如此。”

        “不过都过了这么久,这些奖品的做工与样式还是一样没变呢!哈哈哈哈哈哈——!”

        芜看着自己父皇那天真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噗哧——”

        “嗯?怎么了吗,怎么突然笑出来了?”

        “十分抱歉,只是觉得父皇您跟平常好不一样,逃掉重要的宴会不说,竟然还来孩儿的房间炫耀着您以前的事蹟。”

        “哈哈哈!别看我这样,我以前也是常常逃掉皇宫的课程,到市集里大玩特玩的。”

        “哈哈哈,原来您以前曾经逃掉课……”

        芜笑了一会后,呆滞的脑筋才意识到迪森特说的话。

        “什么!?您曾经逃掉皇宫的课程?”

        这回可是真的吓呆了,芜停滞了好一段时间不说话,连眼神都难掩讶异的望着若无其事的父皇。

        “别怀疑,你跟我小时候如出一辙,简直就是我的翻版呢!哈哈哈哈!”

        迪森特笑了笑,并走向芜的床舖上,缓缓坐下。

        那双有些粗糙的右手轻抚  著柔软的床铺,并仰著头望向天花板,开始了他以前的回忆。

        “芜啊——你知道我以前的房间,就是你现在睡的这间吗?”

        “这间房间……曾经是父皇的房间吗!?”

        “哈哈哈,难道你都不对我刚刚如何潜进房间感到好奇吗?”

        “恕孩儿愚昧,孩儿未能察觉父皇的手段。”

        “是吗?那我就说给你听吧。以前的我为了趁机逃掉各种课程,曾经自行偷挖出不少对外的密道,当然这件事情是没有人知道的,直到你进来住之后,我也没跟其他人说。”

        迪森特一脸严肃的分享着他以前的偷溜经验,芜那是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想想那段时间还真是辛苦呢!”

        “为何呢?”

        “想当初我因为身份贵重,溜到市集区后却没有任何人敢与我交谈,只是一昧的向我鞠躬敬礼。虽然摊贩的老板们都因为我的身份而打算直接送我奖品,但固执的我却坚持完成任何一场游戏。”

        有点感慨的介绍著自己的往事,迪森特的神情是那么的自豪。

        虽然这故事听起来很感人也很励志,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向来严肃的父皇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着很大的反差。

        “然而就在某一天,我一如往常的翘掉课程。也碰巧那天被我瞧到新的奖品,当下我早已心意已决,打算将其拿下!”

        “您的技巧如此高超,想必这个新的奖品肯定是胜券在握了吧?”

        “没有,恰好相反。”

        “什么!?”

        “我还记得那个游戏摊是以限量的石子去丢砸奖品,只要在石头丢完之前砸到奖品就归你的——同时这也是我最擅长的游戏。然而那天我的状况并不好,不管怎么砸都砸不到,最后我甚至气到拿石子砸自己的手。”

        “这……。”

        “正当我脑中闪过一丝放弃的念头时,我的身旁突然站着与我同高,身形干瘦的小男孩。他非常厉害,只用了一颗石子,眼神一晃,轻轻地用右手食指头一弹,就打下了我想要的奖品。”

        “所以那奖品就这样被那位男孩拿走了吗?”

        迪森特遥遥头,继续说道:

        “那时的我眼睁睁的看着奖品被拿走,于是我失落的转身离开,结果那小男孩却揪住了我的衣领,并将奖品递给了我。”

        “原来是帮父皇打下奖品啊。”

        “对啊,那时我的内心有着从未有过的感动!你要知道,在那时我的成就感都源自于市集的小游戏跟逃出王城的快感。”

        “这实在……有点奇怪呢。”

        “难道你没有这种感受吗?”

        “倒也不能说没有,只不过以旁人的角度去分析才发觉这是件多么不好的事情……。”

        “啊哈哈哈哈!的确呢!”

        像是被戳到笑点似的,迪森特有些被逗乐的大笑着。

        “总之呢——在这件事情后,我与那位陌生小男孩成为了朋友,也是我在王城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敢问父皇那位叔叔有着怎样的外观?”

        “恩——有着一身白皙的皮肤,凌乱的卷长发下有着一双碧蓝的双瞳,身材有些精实但也有些瘦,总之他应该是我看过最帅的男人。”

        见父皇回忆时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语里也有几分笑意,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有精神,看来真的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呢。

        “自从我们成为朋友后,我们便驰骋整个市集,一但我们俩联手,没有什么奖品是我们拿不到的,哈哈哈哈!”

        迪森特再次的豪迈大笑,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不过芜倒是有些无所适从的看着父皇大笑,为了不失礼貌,也只好跟着小声傻笑。

        同时,芜的心里不禁意的吐槽著——

        这根本已经是掠夺者了吧……。

        尽管存在着尴尬的错愕,芜仍然很冷静地看着稍嫌幼稚的父皇。

        然后故作冷静地继续问著。

        “呃——那父皇,那位叔叔他除了很会玩游戏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令人羡煞的强项吗?”

        “强项吗?有啊!他的射弓准度非常厉害,用百步穿杨都无法完美的形容他的准度了。”

        “太夸张了吧哈哈哈……”

        “不不不,一点也不夸张,要是你能亲眼目睹的话,肯定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看父皇一脸认真的神情,看来那位叔叔真的厉害呢。

        “不过既然能受到父皇如此赞扬,想必那位先生一定很厉害,害的孩儿也想要一窥那位先生的英姿呢!”

        此话一出,迪森特突然脸色一沉——这并不是生气,而是略显忧伤的表情。

        虽然房间内一直没有点灯,但在月光的透照下,细心的芜仍然注意到了迪森特细微的异样。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芜不免担心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正当芜想开口询问时,迪森特却先一步开了口。

        “芜啊,你会想念你的母亲吗?”

        母亲?怎么会突然问到母亲呢?

        这个问题让芜沉默了几秒,不过脸色也没什么明显的悲伤。

        “不会吧。”

        芜淡定的回著。

        但就是如此简短的回答,却让迪森特陷入不具名的沉思。

        若要解释迪森特的反应,或许就是揣怀着些许的愧疚心。

        谈话的氛围貌似陷入了难解的停滞,不过也没有持续太久。

        芜突然回忆起今晚父皇似乎有话跟自己说,毕竟从今晚的神情,似乎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以至于芜非常在意。

        “话说,父皇,您今晚说有事情要跟我说,请问是什么事情。”

        “啊!对对对,我的确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被突如其来的疑问敲醒了脑筋,迪森特连忙挂回笑容,将刚刚的烦恼抛诸脑后,重新整理了混乱的思绪。

        在月光的倒映下,那一脸老谋深算的笑容显得比平常更加沧桑。

        “接下来的事情你可要听好了!”

        “孩儿洗耳恭听。”

        “芜,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继位人,也就是下一任艾恩克王国的领导者。”

        “什么!?”

        此言一出,芜震惊的睁大双眼盯着迪森特看,以为是听错的他咽了口水,双唇发抖的问道:

        “父皇,您说……您希望我成为你的继位人吗?”

        “对啊,你一直以来都是我心中的不二人选,虽然对吉尔有些抱歉。至于这件事情目前只有格罗萨尔知道,所以你大可放心,不用怕宫里的其他人对你闲言闲语。”

        原来格罗萨尔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不过为什么是自己?那么吉尔王兄这么努力的表现自己给父皇看,岂不是白费了他的苦心吗?

        芜怎么想也不明白父皇希望自己成为继位人的理由与考量,难道这会是父皇对于自己的考验吗?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芜缓缓地动起双唇,继续委婉地向迪森特询问。

        “父皇,您为什么希望我成为继位人?我既懒惰又贪玩,也对政事好无兴趣,难道父皇您不担心艾恩克王国毁于孩儿手中吗?”

        “恩……哈哈哈哈!”

        没想到芜的回应却让迪森特扬起嘴角,开始大笑着。

        “听好了,真正聪明之人,是能够了解自身的缺陷后还能够坦然面对的人。若要带领艾恩克,领导人一定是个能将完整的自己贡献给国家的和蔼之人,如果连自己的缺陷都不敢面对,那就更不敢面对全国一百多万的平民老百姓了。”

        “那吉尔兄长呢?在我眼里,他是比我还要强大的人,而父皇不选择他的理由为何?”

        “吉尔是一个很上进的孩子,他的努力我当然也有看在眼里——但是身为一国之主,空有力量却没有包容万物的心,最终只会成为暴君。吉尔太过激进,为了展现自己,能够不惜一切的拚命,甚至不管周遭的事物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可是父皇……!”

        “芜!你先听好了!”

        芜难掩不安的追问著,然而面露严肃的迪森特却一口气的打断了芜的追问。

        “我比谁都还要重视艾恩克这个国家,这是承接无数先王的瑰宝,我是不会随意拱手让人。你们都是我最亲爱的孩子,我也一直在一旁守候着你们,你们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但相比国家,我更会重视国家的利益,因此这件事情我很抱歉,你必须听我的话,就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好好听我的话。”

        “可是……”

        在一番真诚的肺腑之言后,芜明显有稍嫌冷静,但浑身的不安感却让芜的双手发著抖。

        这是非常重大的责任,同时也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迪森特收回先前的严厉,转而挂上和蔼的微笑望向芜,像是在替芜打气加油。

        伸出粗糙的双手,迪森特十分安心的将双手平放在芜的双肩,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从枯瘦的肩膀传导进芜的心里。

        “加油!我并不奢望你能原谅我的命令,但希望你能尽快调适好,准备迎接新的职位。”

        这句穿插著父亲与皇上的鼓励成为今晚谈话的结尾。迪森特缓缓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父皇——!”

        芜仍然不能接受的望向离去的背影,打算垂死挣扎——

        然而在芜开口之前,迪森特却面带微笑的转过头看向芜。

        “对了,房间的密道不要跟别人说喔,我有空再跟你说,这样你以后就不用费尽心思的逃过卫兵的眼线了,哈哈哈哈!”

        “……”

        关门声一响,那雄壮的身影也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芜双腿发软的跪倒在地上,心脏跳动的十分厉害,胸口也像是要被刺穿一样难受。

        我要成为国王了?难道吉尔兄长的努力就要被无所事事的我给掩埋了吗?

        燃尽的烛火让房间内便得阴暗,窗外的月光趁此悄悄潜入,皎洁的白光勉强的碰触到芜的侧脸——

        沉重且复杂的心情全写在脸上,握紧双拳的芜看着自己在地板上的倒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西元1927年7月11日,晚上8点15分,艾恩克王城地下牢狱》

        在庞大的艾恩克皇宫下,建造著负责关押犯人的牢狱,戒备之森严连一只小虫子都不放过。门外、窗口、各个出入口都有着高精密度的魔法屏障,就连资深的魔法师也难以破解。

        冰冷的铁链将无数失去希望的犯人囚禁在这片“罪恶之地”。不曾出现在地底下的光明以及与世隔绝的新鲜空气都已然成为奢侈品,在这里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一个毫无希望及自由的世界。

        而这片罪恶之地的管理者——“狱卒”只有少少的五个,因为这时段正好是交接的空窗期。

        按照时间的排定,现在正好是犯人们的用餐时间。

        不需要犯人们走出牢狱外,食物自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狱卒们顺着牢房号码牌,将几块干冷的面包块丢进牢笼里。

        干冷的面包块在潮湿的地下牢狱里早已发霉,蓬松的表面上沾染著五颜六色的不明物体,味道也极其难闻。

        但就是如此恶心的食物,在这些犯人眼里却是垂涎三尺的美食。

        丢进牢房的面包块才刚碰至地面,清脆的铁链声变得激烈了起来,甚至会传出惨痛的悲鸣。

        接着就是狼吞虎咽的嚼动声。

        各间牢房相继传出吵杂的撕咬声,简直就是眷养一大群野兽。不过狱卒倒是相当习以为常。

        分配完食物后,一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狱卒向身旁瘦小的狱卒确认著名单。

        “还有哪间没有分配到食物?”

        “是,请让我确认一下。”

        身形瘦弱的狱卒在空气中用手指一划——在昏暗的视线中凭空浮现出一串以红色元素构筑的字码,缓缓拼凑成一串数字。

        “C233”正是这串数字。

        “‘C233’吗?我记得这是特别犯人房,依照上头指示,不能只给他面包,给他准备一般的餐点吧!”

        “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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