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


  

小妾说:“贱妾是夫人买来侍候老爷的。”

安石更吃惊了,气道:“岂有此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被人卖了?”

一句话问得小妾泪水淋淋,哽咽道:“贱妾姓孙,名艳娥,原是有夫家的。”

“有这种事?有夫家,怎么又被卖了呢?”安石根本想不到会有这种事。

“奴婢的丈夫原是个军将,在船纲上运米。倒霉米船失事,家产赔尽了还不够,只好将奴婢也卖了凑数!”说到这里,艳娥早哭得肝肠寸断了。

安石皱着眉头问道:“你还愿意回去吗?”

艳娥没说话,越发哭得伤心了。

安石劝道:“你也不必伤心了,我这就送你回去。你去将夫人请来。”

艳娥迟疑着不肯走,安石只好又催了一遍:“去呵,请夫人过来,我有话交代她。”

艳娥不敢再赖着不动,只好赶到前面请来了淑贤。安石一见,就责备道:“夫人一向做事深明大义,怎么这次倒要悄悄陷我于大不义之中哪?”

安石夫妇从来相敬如宾,连大气都没出过,何曾说过这样的重话!淑贤不知何意,连耳根都羞红了。

安石见她这样,也懊悔自己话太重了,叹了口气,道:“唉,不知者不怪,艳娥你也不要太怪夫人!”跟着,就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夫人红了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

安石知道她委屈,安慰她说:“好了,好了,夫人全都是为我好,这我能不知道吗?我先谢谢了,下不为例吧!”

说着,当真弯腰朝夫人作了一揖,淑贤也忍不住含着泪笑了:“知道就好!我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呢!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我这就打发人送艳娥回去。”

安石冲着夫人又是一揖:“到底是夫人贤惠,谢谢了!”

艳娥倒不愿走了,越发伤心起来。

吴夫人劝道:“艳娥,实在对不起。你不要担心,钱我们一文都不要。要是那边公事还没了,有需要,我们还可以再贴补你一些,总让你两口子过关就是了!”

艳娥只是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哽咽着能说话了,只说做牛做马只在王府上,怎么也不愿回去!

淑贤说:“小夫小妻的,那哪儿成呵!回去还得回去。今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再随时请你过来就是了。”

安石又安慰艳娥:“回去告诉你丈夫,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完了事还想当兵,也说一声。”

艳娥到底千恩万谢地走了。当天下午,小夫妻俩就过来谢恩了。原来她丈夫叫刘成,高大魁梧,臂阔膀宽,一看就知道是个颇有功底的武人。安石一见,甭提多高兴了。问明他还想从军,损失粮纲的事也偿清了,到底找人说情,了了他的心愿。到安石官做大了,能带贴身亲兵,刘成最终还是跟了安石;艳娥也跟夫人做了贴心侍女。这是后话了。

既有这么多相同之处,要惺惺相惜,也就毫不奇怪了。

安石此时早有文名,做官能干清直也众口一词;尤其是多次辞试不就,更是满朝尽知。特别是后者,更叫司马光钦佩而又羡慕。他有时也有拂世违俗的念头,甚至还能多少坚持一会儿,可最终总是败北投降。

就说当初中进士赴琼林宴,自己原本不想媚俗戴花,羞答答的,可同伴们劝道:“这是皇上的恩赐,不能推辞的。”到底没挺住,还是戴了。事情虽小,却能看出自己没有担待。要是安石决定不戴,他肯定不戴到底,谁劝也不会戴!

这也不纯粹是推测。有件事,一比就看出来了。

遇到节日,群牧司设宴是常有的事。制置使大人劝酒,也总是有的。遇到安石不想喝了,杨伟说什么他也不会再喝一丁点。可他司马光就不行。眼见着杨伟劝不动安石倒过来劝自己,自己虽决心不喝,到底抵不住,最后还是缴械喝了。只要一想起这事儿,司马光就忍不住要生气:相比之下,安石的定性与韧性实在高不可攀,甚至多少都有些叫人望而生畏了!

群牧司管的是全国的马政,本来比较单纯,大事又有制置使与副使扛着,琐事则有押司们及各个院、监去管,留给判官的不外是些上传下达的文书事宜,及到各处视察视察。政务本身,是很难有什么矛盾的。

司马光虽然做京官的时候多,也做过外官,多少也了解些外面的情势。两个人偶尔谈起朝政,对于因循守旧,奸吏贪婪,司马光也同样痛心疾首。那么,大致说来,两个人的政见竟也多少有些不谋而合了。

既有些惺惺相惜,又没有矛盾横亘在中间,政见也略有相似之处,身为同事,不融洽反倒不正常了。他们也就这样,步入了他们相互关系的黄金阶段。

那时赏识司马光的人还不多,只有一个吕公著独具慧眼,常对人抱怨:“这世上名过其实的人真太多了,实过其名的则寥寥无几。只有一个司马君实,是真正的实过其名!”

吕公著既这么推崇司马光,司马光自然也要将他引为知己。眼下他与安石正处得好,哪会不向他推荐吕公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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