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回到酒馆时,清风已经醒来多时,准备好洗澡水和换的衣物正候着公子归来。顺手接下公子的斗篷,清风低着头,将神情掩在黑暗中,替公子将换洗衣物拿走后,便在门外守着。

今天已经及其疲惫的万俟斐,被温暖的水泡的昏昏欲睡,可是他看到晃来晃去的身影,万俟斐知道,清风已经不适合呆在他身边。不过清风确实是个合格的随从,也是跟在他身边最长的一位。

清风进来处理洗澡水时,万俟斐已经换上干净的内衣,正躺在火盆边的摇椅上烘干头发。跟在清风身后的两个酒馆伙计直愣愣地朝着万俟斐的方向望去,直到清风没好气的让他们抬着浴桶赶快出去。他们才回过神来,抬着浴桶,离开房间,边走边小声的谈论。

“阿笑,刚才咱们不是遇到神仙了吧!”

“当然不是,那公子入住咱家店的时候,我在旁边伺候过,当时就觉得这公子的气质是天下仅有,那长相更是俊美。只可惜,那公子脸色过于苍白,身形也比普通人消瘦许多,似乎病的很重。”

“……”

尽管声音很小,还是传到清风的耳朵里。清风握紧了拳头,将心中的事压下去后,方才将屏风上挂着的斗篷要替公子盖上。

万俟斐拒绝了斗篷,指尖摸着脖间的炙火玉,轻声道:“这店里的火盆极暖和加上这玉的作用,替我换一件薄毛毯。”

清风转而从里面拿了一件薄毛毯替万俟斐盖上,看着身材愈加单薄的公子,他真的十分担心,“公子,您今天一天都吃的很少,要不要属下替你煮一些清淡的粥?”

“不用。”万俟斐今天奔波一整天,眼下实在毫无胃口。“替我沏一杯热茶。”

清风除了替万俟斐倒了一杯茶,还替他端过来一碗暖胃的热粥。跟在公子身后时间久了,清风倒也清楚些公子的胃口。回到房间后,清风没想到公子已经睡着了,甚至连半干的墨发都被压在身下。转身清风悄悄地将手里端的东西放到桌上,手还没触到公子的头发。万俟斐睫毛一颤,缓缓睁开眼眸,望着清风,“我还没睡着,你的茶呢?”

清风立刻收回手,从桌上端起茶递给公子,直到公子喝完将杯子递给他整个过程都不敢抬头。停了片刻,万俟斐单手撑着额头,眼眸半阖,如丝般般的黑发滑落胸口,遮挡住白皙精致的锁骨,低声问清风:“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的吗?今天,你擅自跟踪我,为何不同我讲?”

话音刚起,清风已经面色发青地跪在万俟斐面前。但万俟斐看着清风,手指卷起落在胸前的墨发,继续道:“母亲吩咐你,既要监视我,又要保护我,可真是辛苦你了。”

“公子,不是。”清风着急的回道,抖颤的声音泄露他一似心虚,可是他不能讲实话,“主母,让我监视你,可她完全是为了你好,她担心公子你出事。今天晚上,我是担心公子生气,才不露面的。而且,公子,我今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看到清风急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万俟斐没想到清风会有如此大反应。他只是想测试清风是否已经向母亲汇报,以确定该如何处置他。目前的样子,万俟斐也知道清风,对待他这个主子可谓是尽心尽力。如果此时让清风回去,母亲一定照旧将他杀掉,重新换来一个人。万俟斐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轻声道:“你退下吧!”

清风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澄亮的黑眸担心地望着流露出疲惫神色的公子,“公子,早点休息,请放心属下绝对不会透漏任何消息的。”

今晚,清风才发现,他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公子。公子莫名其妙恢复的武功,还有夜里相约陌生女子,他真的越发觉得自己糊涂。唉,清风敲了一下额头,还是别想了,这些事绝对不能让主母知道。

“哈。”

突来的一声,吓得清风浑身打了个轻颤,看到眼前熟悉的俏脸,清风立刻背身关好房门,拉着袭巧到一个角落里,低声问道:“袭巧,你怎么来了?”

“我来能干什么,当然是传达主母的命令。”

“嘘,你小点声,公子,正在隔壁休息,吵到他就不好了。”

袭巧翻了个白眼,“公子,你怎么整天担心的都是他。我看你这样,迟早也和其他伺候过公子的人一样,被公子赶回山庄后莫名其妙的死掉。”

“你胡说什么?”清风瞪了一眼细巧,压低声音道:“以前的那些人怎么能和我比,公子,可是很喜欢我的。”虽说最后一句清风有点底气不足,可还是讲了出来。何况,他讲得也是实话,他可是第一个近身侍候过公子的人。

“算了,这些事随你。”袭巧从腰上接下一袋药递到清风手里,“这是主母最新找的药,每天,加到公子喝得药里。”

清风接过药,鼻尖还没触到药袋,就被袭巧的手挡住,看她柳眉倒竖,“你闻什么,主母还能害公子不成。”

清风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他只是想闻这药味道如何。袭巧看到清风委屈的样子,也知道是自己误会,随便安慰了清风几句,就离开了。

隔日,清风早早起床熬上了药,随后帮助公子穿衣洗漱。由于房间里烧的炉火很暖,万俟斐并没穿斗篷,坐下喝了两口粥后,就开始拿起书看。

清风知道这是公子每天早上的习惯,他端起煮好的药放到公子面前,看到公子一直再翻手中的书,没有看他,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张口又闭住,反复几次,以前公子喝药总是脸色很难看,昨天他刚惹公子生气,这次清风真的有些不敢。

“你站在这干什么?”万俟斐一把阖上手中的书,抬起眼帘看着清风。

“公子,这是主母为您准备的药,要喝吗?”清风将药碗呈到万俟斐的面前,黑眸怔怔的望着万俟斐,眼神里满是期待。

“稍后。”

“可……”清风看着公子起身远去的背影,为难地端着手中的药碗。主母吩咐过他,药是一定要让公子喝的,否则,还要治他的罪。

清风呆了一会儿,看公子依旧不想吃药,便让酒馆里的伙计将饭撤下去后,他又重新回到药炉旁边再次研究主母给的药方。门被合上没多久,就再次被人轻轻推开。

来人没有敲门,迎面撞上神色清冷的万俟斐,微微一笑,桃花眼潋滟如春,摇着手中的扇子,“原来这里住的真是万俟兄,看来我没进错房间。”

万俟斐雾气的眼眸扫到玉子扬袖口露出的一抹白色,他将伸手拒人的手转而将门合上,瞳孔微微有些放大:“宁俊,出事了?”

玉子扬嘴角的微笑瞬间僵硬住,收起手中的扇子,挑起眉毛,上下审视着万俟斐:“你怎么知道出事了?”随后顺着万俟斐的视线看向他的袖口,玉子扬拍起手,微笑道:“万俟兄,你的观察的可真细微,不过,这可是宁家做的白丝发带是阿俊以前送我的。”

万俟斐知道玉子扬和宁俊两人的关系,玉子扬如此轻松自在的态度,看来出事的不是宁俊。万俟斐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缓缓松了一口气,随后转身坐下。他的注意力不在放在玉子扬的身上,继续翻古籍,看是否能破解辛怜月指尖上的夕醉。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发现辛怜月指尖上涂抹着这种迷药,凡中着皆如同醉酒一般,内力全失,浑身无力。他虽然不惧毒,可是对这种迷药并不知道效果如何。

玉子扬不在乎万俟斐对自己的态度,他坐在万俟斐的旁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道:“昨天晚上,宁伯父不知从何处知道阿俊的事。在下听说,宁伯父十分生气,决定撇下阿俊不管回去。”

玉子扬说话时,一直注意着身边的万俟斐,因为他们是第一次打交道,玉子扬不清楚万俟斐的性情,他说话一向都是有分寸的,从不轻易得罪人。看到万俟斐翻书的手指一顿,玉子扬方才继续讲,“权城主借此私自定阿俊的案子,并择日处刑。在下同阿俊的关系是极好的,自然不愿意看到他受此平白之屈。在下听闻,万俟兄曾经私下帮助朝廷解决过多次棘手的案子,不知道……”

啪的一声,万俟斐合上手中的书,浓密的睫毛缓缓垂下,淡色的嘴唇微动了几下,“击钟鸣冤,翻案。”

玉子扬手中的茶水一颤,他似乎没想到万俟斐如此痛快就答应了,此刻他脸上的神色变得真诚许多,“多谢万俟兄,在下这就去办。”

等到玉子扬离开后,房间重新恢复清寂,不过没多久就再次迎来了客人。这次来人正是消失几天的古行之,并且还给万俟斐带来了一个侍卫。告诉他这是在现场看到宁俊杀人,并且将宁俊抓捕入狱的侍卫,随后将他交给万俟斐。临走前,古行之专门提醒沐远欠他的人情。

屋子里只剩下沐远和万俟斐两个人,万俟斐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懒懒的靠着椅背,雪白的手指覆盖在膝盖上,清冷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沐远身上。

沐远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男子找他有什么事,但是,不管什么事,他也一定要完成。屋里的木炭烧的很暖,沐远还没站一会儿,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滴,他暗自嘀咕道真是有钱人。不过,沐远看这陌生男子,虽长得及其好看,但却病怏怏的,没有一点男子该有的健壮。

“你亲眼看到宁俊杀人了吗?”

突然的声音吓得沐远身体一颤,晃神了一下,他明白这人原来是问前几天被他抓住的富家公子,“我没看到,可有证人看到了。当夜我正巡逻时,忽然听到女子的尖叫声,便闯进秀音坊的后院。当场看到宁俊拿着剑正要杀那女子,被切成碎块的尸体就躺在他脚下不远处。除了那女子,还有一名护院因为看到宁俊碎尸的场景,被吓疯了,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仔细回忆,当时宁俊是左手拿剑还是右手拿剑?”

沐远沉思一下,回想起,那晚宁俊的剑是从右方坠地的,“是右手。”

“验尸官说这尸体是被那只手切成碎块的?”

“右手。”沐远看着忽然站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的男子,疑惑不解,他这回答没出什么问题。接着从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位面容清秀可爱的少年,不过,这少年面色不好,黑眸怒瞪着沐远,“请你在外屋等待我家公子。”

清风转身去替公子取来一套新衣服换上,依照这样子,公子是又要出门,又是忙宁家大公子的事。连主母交代宁夫人的事都抛在脑后,真不知道那宁大公子有何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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