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在江城的上空，为这座被大红点缀的城镇带来了一丝朴素。
不出一天的时间，沐远已经收集好一切的证据。死的富商都是曾经和宁府有过合作关系的合作者，不仅共同为王上办事，还是天下第一商有力的竞争者。宁俊为了争夺天下第一商的名声而杀人。而且有人更是亲眼目睹宁俊杀人，验尸官给出的尸检结果也证明是宁俊手上的剑杀人。这些证据足以定宁俊死罪。封存好案卷后，沐远就递到上面审查，等待执刑日期下达。到那时，一切尘埃落定，宁俊家里在有钱有势，也别想救他出来。将此事完成后，城主如约，安排沐远和古医师见面。
今天就是赴约的日子，为此他专门换上了便服，可这便服还真是不如侍卫服穿的舒服。
约定的地方是城东不远处的一处凉亭，沐远到那后，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抖了抖宽厚的袖襟。看到凉亭里空无一人，虽然早就料到，可沐远的脸上还是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城主只是让他在这等，至于古医师会不会来，还是要看沐枫的运气。沐远已经决定等不到古医师，他绝不回去。
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林间小道忽然传来滚滚的车轮声，沐远高兴的站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马车毫不回头的朝着江城的方向驶去。刚提起的心情瞬间落在地上，沐远重新坐下，开始自己漫长无聊的等待过程。
这辆灰色不起眼的马车，正是经过这两天不断赶路的万俟斐和清风。到了江城后，万俟斐和清风直接来到龙泉酒馆，和宁俊相约的地方。
这个地方虽说是一个酒馆，却也是古行之手下的产业。万俟斐让宁俊在这等他，也是为了让古行之能够照拂一下他。当听到宁俊两天没回酒馆，不知行踪的时候，万俟斐掀开斗篷帽，雾气的眼眸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你确定不知道？”
“真的。”
直到眼前这位清冷至极的男子移开目光，掌事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上这男子的视线时，他脑袋里一片空白，那种恐怖感真是让人后怕，掌事打了个寒颤，转身朝后厨走去。
“清风——”
“公子，我知道，是不是要找宁公子？可是，公子一个人呆着没事吗？”自从经历过上次的事，清风真的不敢再私自离开公子的身边。
“我在这里等你。”
听到公子如此回答，清风心里真是即气愤又无可奈何，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那宁俊有什么好的，公子这明显是把他挂在心上了。转身，从这龙泉酒馆离去。
在清风离去没多久，就有人邀请万俟斐到楼上的豪间一聚。在这个时候能够邀请他的人，万俟斐知道只有古行之。楼上豪间，万俟斐被人带进去后，门就从后面关上了。
隔着几层白色的垂纱，古行之那头如同金子般的长发还是如此扎眼，上半张脸则被掩在金色面具之下，他这样也真是不担心别人识破身份。万俟斐来到古行之的面前，坐在他对面，轻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让宁俊安全的来到江城，但这两日，十重楼却受到鬼煞门的围攻，损失惨烈，可都是你的缘故。”古行之宝蓝色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万俟斐，语气平淡的如同聊家常一般，“你知道的，就算是朋友的儿子，我也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说着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金算盘，细长的手指扒拉着算盘。很快，他便将算盘推到万俟斐面前，“损失桌椅、珍宝古玩、人员，总共一百万两黄金。”
“万俟家的万贯家财都是你的，除此之外——”万俟斐也从来没想到古行之会免费帮他忙，而这万俟家只是小小的馈赠。
“我不缺钱。”古行之出言打断了万俟斐的话，“而是要求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你办的到，这一切都可一笔勾销。”
万俟斐放下茶杯，掀起眼帘望着眼前的古行之道： “讲。”
古行之抚了抚面具，削薄的红唇略微上扬，“其实这个要求很简单，你只要不再管宁俊的事，我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
话音落后，房间瞬间陷入一片寂静，许久，万俟斐才出声道：“换一个。”他利用宁俊为他办事，不可能半路上弃他不顾。
“我不会换条件的。”古行之宝蓝色的眼眸清晰的倒映出万俟斐泛着病态苍白的俊容，甚至连他周围瞬间变得紊乱的气息都清晰的被古行之察觉到，真是没想到万俟斐也有这样一天。“答案不急于一时，好好考虑清楚。这瓶放在桌上的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记得服用。此外让你杀得那名女子，你要尽快将她除去。”
“你要离开。”万俟斐轻轻抚了抚腰间挂着的炎火玉，迟疑一下，终究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他予古行之的仅仅是小恩小惠，古行之没必要如此帮他的。
“世间不是任何事都需要理由的，况且，原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古行之走到万俟斐面前，待看到万俟斐隐藏在墨发下的花纹越发的完整精致后，瞳孔微微有些放大，雪白细长的手在离万俟斐的肩膀半寸长的地方停住，缓缓收回。
古行之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吩咐人好好照顾万俟斐后，方离开龙泉酒馆。从一家店铺出来，古行之已经换了一身朴素的长袍，金发被包裹在黑色的斗笠内。他了解万俟斐身上的毒，待那白色花纹勾勒成完整梅花时，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万俟斐。垂下眼帘，古行之摸着手心处的弯月型狼牙，万俟舒，你难道真的如此狠心，连自己的儿子危在旦夕也决不露面。
城东凉亭，沐远不停的来回踱步，朝着远方望一眼，然后继续盯着脚下看。风雪已经停了，按道理，古医师早该到了，他一定是有是耽搁了。眉心紧皱的沐远再次抬头时，看到凉亭的一角突然出现戴着黑色斗笠的神秘男子，身体不由自主的地倒退几步，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步迈到那男子的面前，惊喜道：“你一定是古医师，对不对？”
古行之阖首，望着眼前少年澄澈黑亮的眼眸让他恍惚看到多年前的万俟舒。他本来是想看看抓宁俊入狱的年轻侍卫，却没想到又勾起他多年前的回忆。难道人年纪大了，都喜欢回忆过去吗？
“古医师，你能去看看我妹妹的腿吗？我找了江城所有的大夫，他们都说我妹妹的腿没治了。可我妹妹她还那么年轻，怎么能下半辈子在床上渡过呢？”话到最后，沐枫的声音已经带了颤意，他看着眼前无动于衷的古医师，咬牙跪在地上，“只要古医师能救我妹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古医师——”
“条件，我收下。”
沐远惊喜的抬头望着古行之，“您——这是同意了。太好了，我妹妹的腿有救了。”
其实古行之并不是看这少年可怜，而是担心万俟斐。如果万俟斐一定要救宁俊，他也可以利用这小侍卫暗中帮忙，省的万俟斐起疑。他已经让尽力在帮万俟斐寻找玉川穹，可那女人实在是藏的深，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毕竟，多年前，除了万俟舒没有人知道黑莲教的后山到底发生什么事以及圣物到底在何处。
沐枫家住在江城的一条小巷内，门前和其他人家一样都挂着红灯笼。来到这后，古行之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年关将至，他这是又老了一岁。这几年，整日替万俟斐身上的毒担忧，古行之便查看一些藏书阁里放着的医书。真是没想到，万俟斐身上的毒没着落，他却练就一身高超的医术。帮沐枫的妹妹施了金针，并且重新接骨，好好养个半年，她应该就能重新行走。随后古行之就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
而另一边龙泉酒馆，万俟斐重新沐浴更衣后，看到满桌丰富的菜肴，却没有一丝食欲。他知道宁钰可能会继续派人刺杀宁俊，现在这阶段宁俊失踪，古行之又不肯透露给他一丝消息，这真是让人难以心安。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清风回来，万俟斐从座位上猛然站起，可似乎有些突兀，他又缓缓坐回原处重新执起棋子，轻声问道：“宁俊，有消息吗？”
清风看着公子明明一副着急的样子，却硬是装出镇定的神色，压下心中的不忿，抱拳回道：“公子，我跑遍江城，都没找到宁公子。可是近几日，江城发生几件命案，死的都是有名的富商。不仅有名，而且个个都是和宁府关系匪浅的商户。我听闻，宁公子好像被抓到牢里了。”
“被抓到牢里？”万俟斐轻蹙眉尖，将棋子扔到棋盒里，“宁老爷在江城，也没阻止他们。”
“宁老爷好像一直被瞒在鼓里。”
彭彭，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得到公子的示意，清风前去开门。门口站着看来是店里的伙计，他朝清风笑了笑，手中拿着一封信，递给清风，“这是有人让我转交给房间里的那位公子的。”
清风接过信，狐疑的审视着眼前的小二，问道：“你确定是送给我家公子的？”
“来人描述的很清楚，小的一眼就能认出来，刚才被请上楼的公子就是。如果没事，小的就先行退下了。”
合上门，清风就将信递给万俟斐，随后就守在旁边，等着公子拆信。
信封表面没有署名，万俟斐拆开信后，读完后，起身将它扔到角落里的火盆里燃成灰烬。这封信是宁俊托人送来的，上面将他近日调查那画上女子的所有消息都详细的说明。而最让万俟斐心里感到舒坦却不是这消息，而是信中几句简单温馨的话语，像是宁俊会写出来的话，他甚至能想象出当时宁俊写信的样子。万俟斐修长的指尖划过肩上斗篷的绒毛，垂眸望着角落里已经化成灰烬的信纸，“清风，你明日送上拜访城主的帖子。”
“呃……。”清风本来低垂着头猛然抬起来，望着公子结巴道：“公子，什么——什么事？”
“明日送上拜访城主的帖子。”
清风望着公子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准备跟上时，忽然看到公子回头看他，如瀑般的墨发披在背后，清冷俊美的面容被烛光镀上一层暖意，驱除了眉目间的丝丝病意，“你退下吧！”
“是。”清风脸颊微红，赶紧离开公子的房间。跟着公子怎么久，还真是不习惯如此清晰的看到公子的全貌。惊为天人，这四个字真是专门为公子打造的。对于清风来言，幼时的记忆十分的模糊，模糊到他连公子幼时的模样都不记得。只记得，当时所有人都看好他的对手时，唯有年幼的公子来到他面前，对他说了一句，“你会赢得。”
这一句话，他记了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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