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余情岂是为他人
星期日的晚上。
峰城大附属学园祭干净漂亮毫不拖沓的结束了它的后夜祭，而现在正是节日后的寂寥感萦绕不去的时候。北原春希按下了某家独栋豪宅的门铃，这个地方距离学校大概地铁有三站远。
直到冬马和纱接起道：“你来干嘛。”
北原春希道：“呃，还不是你学园祭没出现。”
冬马和纱道：“…就为了这个，你就不请自来了？”
北原春希道：“因为担心啊？你两天前还发高烧昏睡得不省人事呢。”
冬马和纱道：“发高烧那是三天前的事，周四的时候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原来班委你也是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搞错的啊。”
北原春希道：“…那就让我来鸡毛蒜皮一下。周四开始从上午十点起，每隔两小时冬马的体温变化分别是——度、度、度、度…”
冬马和纱道：“…我又不是班委你这些就不用告诉我了。”
北原春希道：“总之你到底让不让我进门？”
冬马和纱道：“这可是年轻女生一人居住的地方哦？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
北原春希道：“我这一周不是每天都来么，何止如此，我还每天都住在这儿呢…”
冬马和纱冷冷道：“别在外面嚷嚷这种话！要是邻居说些空穴来风的闲话怎么办！。”
可是从对讲器里传出的冬马的声音不是比他的要大多了么。
北原春希道：“…我可是大晚上特意来看你的哦？请人喝杯茶是起码礼节吧？”
冬马和纱道：“我这儿可没有给不请自来的客人喝的茶。而且话说回来你说的那套是哪里胡扯来的日本文化啊。”
北原春希道：“…你到底怎么了啊冬马？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从昨天到今天，她会变得冷淡得仿佛判若两人？
…对于他身边的变化，她应该“还”不知道才对啊。
冬马和纱道：““发生什么是了”？…对你来说，当然是什么事都没有对吧？”
北原春希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应该还不知道才对吧？
冬马和纱道：“你还是一直以来我熟识的那个北原吧？心中对我没有什么奇怪的误解，没什么奇怪的想法，误差值为零的北原对吧？我想问的只是这个。”
北原春希道：“我……就是我啊。”
冬马和纱道：“是么…”
冬马想问的到底是什么，老实说北原春希还完全搞不懂。
可是只要她希望，他可以努力一直做曾经的那个他。
就算再遇到任何特别的日子，他也努力做那个不变的他。
冬马和纱还是打开了门。
北原春希道：“啊…”
冬马和纱道：“喝完茶……就给我回去哦？”
不知道他的这份心思她懂了还是没懂…
不过至少，她这道南天门，总算是给他开了。
北原春希道：“…那个。”
冬马和纱道：“什么？”
北原春希道：“糖，放了6勺了哟？”
冬马和纱道：“………平常不都这样的么。”
北原春希道：“是、嘛。”
北原春希怎么记得她平常只放5勺来着。
嘛，不管勺还是勺，其的程度也一点不变就是了。
…这个差不多要超饱和了吧，这？
北原春希喝完一口道：“！？噗！。”
冬马和纱道：“很烫的，小心点。”
北原春希道：“啊、啊啊………抱歉。”
北原春希心想这问道也太淡了点吧…
北原春希真不打算说什么刺激她的话，可说白了，这就是杯漆黑的白开水啊。
冬马和纱道：“最近频繁的到我这儿来拜访…到底找我有何贵干。”
北原春希道：“刚刚也说了吗，就是担心你感冒会不会反复…”
冬马和纱道：“那你现在已经清楚了？我健康得很，快给我回去。”
北原春希道：“我有话对你说。”
冬马和纱道：“…不是说喝杯茶就走么？太小人了你！。”
北原春希道：“不，我只说了要你请喝茶那部分而已…话说回来你也别拿这么小气巴拉的论调压人。”
对话无法进行…
现在的他们，跟昨晚相互挖苦调笑，却一点点的接近着彼此内心的两个人，不知为何有些不同。
这种情况，难道是他变了么……这显然不可能。
因为，为了让自己的心意彻底不被她察觉，他一直努力到了现在。
就算是不久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对待彼此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这后来的他们，也同这个瞬间并不一样。
冬马和纱道：“那个，那什么…你说话之前，我就只问一句…”
北原春希道：“啊、好…什么话？”
难道说，那个时候他零零碎碎说了一通，心迹表露得太多，事到如今回想起来却从各种意义上被后悔给折磨得坐立不安。
冬马和纱道：“虽然觉得你不太像…不过你该不会是那种故意说谎，看着对方着急，然后从旁观察对方颜色变化的人吧？”
北原春希默然无语。
冬马和纱道：“…为什么不回答了？果然北原你就是这种人吧？那你今天来其实是为了…”
北原春希道：“不…只能说我不希望做这种人吧。”
虽然北原春希回答得很迟疑，却倒也并不是因为被她说中了什么。
北原春希道：“做一个诚实的、没有谎言没有秘密不打小算盘的面对他人的人，是我的理想。…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么？”
北原春希不清楚冬马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问出这个问题，所以他只能尽力给她一个放诸四海皆准的答案。
冬马和纱道：“那、下一个问题。”
北原春希道：“冬马，我说你…刚刚还说“只问一句”…”
冬马和纱道：“这还不是因为你没把我想知道的答案全部回答到点子上！。”
北原春希道：“你的问题我应该回答得很滴水不漏了才对！是你的问法有误吧！。”
冬马和纱道：“…就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北原春希道：“…好，那就这么着。”
这次倒是两个人都……貌似认识到了，刚刚的对话真是无敌没有营养。
冬马和纱道：“北原你今天，来我这里…究竟是有事情想要对我说呢，还是…其实是有问题想要问我…？”
北原春希道：“………是我自己的事。有些话想要说给冬马你听。”
冬马和纱道：“是、是嘛…”
这是北原春希的决断，所以这绝不是来询问冬马的意见的。
比起这些，要是听了她的话心中发生什么动摇就更加不行了。
现在他的想法是绝对不可以再被外物所左右了
冬马和纱道：“那就没问题了，随你说。我心情要是不错就仔细听听。”
北原春希道：“你这种态度也不太好吧…”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怕被北原春希问起什么东西，不过放下一桩心事后，她却明显的显出一副万事轻松的模样来。
…明明北原春希还紧张得要死，想说的话都在肚子里积压着凝成了一大块郁结。
…嘛、不过不得不说以前冬马不是这样的。
冬马和纱道：“说起来，今天的学园祭怎么样？最后一天了吧？”
北原春希道：“…这个嘛，挺开心的。”
而且、明明是自己说要让北原春希开始说话的，却又擅自挑起别的话题…
北原春希道：“早上到班上露了个脸，下午在大学祭里到处转了转，结果连后夜祭都参加了。”
冬马和纱道：“倒也真有你的，竟然因为那种骗三岁小孩的庆典而高兴成这样。”
北原春希道：“这可不像昨天才能量全开燃到最的家伙说的话。”
冬马和纱道：“我的话…也没有…”
北原春希道：“…在后夜祭啊，发表了ＭＩＳＳ峰城大附中的结果哟。”
冬马和纱道：“反正又是小木曾独占头筹喽？不过像我们这个岁数的入学以后，就算想兴点风也吹不起什么浪啊。”
北原春希道：“嘛、的确你说的没错就是了……”
正如亲志所说，今年的重点不过只在于“不知道雪菜会以多大的票数差领先于第二位”而已，结果完全是压倒性的大获全胜。
在全部有效的６８３票中，雪菜则实际上获得了４０２票，接近总数的六成，可谓是当仁不让的三连霸。
…嘛、不过听到这个结果之后，雪菜却只是苦笑连连，而那笑容中则带着许多无法形容的微妙成分。
但是…
北原春希道：“今年选举中最有趣的还是那些无效票。”
冬马和纱道：“诶…难道是因为优胜总归是有主儿了，所以在底下搬弄些是非的家伙就变多了？”
北原春希道：“啊哈哈…说不定。”
冬马和纱道：“…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
北原春希道：“那些是非的具体内容啊就是…第二天弹琴的那个姑娘、吹萨克斯的那个女孩子。小木曾雪菜背后那个乐队里的那个女生。”
冬马和纱道：“…诶？”
北原春希道：“换着演奏了很多把乐器的那个人、披肩直发的贝斯手、“ＷＨＩＴＥＡＬＢＵＭ”里面穿黑色衣服的那个。”
冬马和纱默然无语。
北原春希道：“３－Ｅ冬马、冬马学姐、冬马、冬马和纱。”
冬马和纱默然无语。
北原春希道：“像这么具有独创性的无效票，共有５９张…如果计入结果的话就是第５名。”
结果公布后，亲志说的。
不管怎么说因为选票上没有ＣＨＥＣＫ栏，外加大家的表达方式又都如此独具创意，对于统计的人来说，可谓是此恨绵绵却又无比欢乐。
北原春希道：“恭喜你，冬马。”
冬马和纱道：“这……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北原春希道：“这一来，让你的过人之处传遍整个学校——这一野心也总算达成啦。”
冬马和纱脸上微红道：“我才不管你想庆祝什么呢。爱举杯庆祝是你自己的事…”
这跟冬马本人希望与否是没有关系的。
北原春希道：“嗯…那我就举杯啦。来啊，干杯。”
说着，北原春希便举起了咖啡杯，这杯已经又淡又凉几乎已经不能喝的玩意，他却仿佛品尝美酒般喝了下去。
冬马和纱道：“谁管你。”
冬马……她果然没陪着北原春希一起举杯。
北原春希道：“既然身体没问题，冬马你一起来就好了。我跟雪菜可是打了好多回电话了哟？”
冬马和纱道：“三个人那么奇怪的气氛我还是算了。”
北原春希一放下杯子，冬马却又端起杯喝了起来，仿佛是故意跟他错开时间一样。
冬马和纱道：“更何况，我要是在场岂不是很碍事。”
…过了很久杯子都没放下来，她应该是在等待黏在杯底的砂糖慢慢滑下。
冬马和纱道：“反正你也是跟小木曾两个人到处逛呗。”
北原春希道：“啊…下午也一起去了大学祭。”
冬马的表情掩在了杯后，北原春希无法看见。
冬马和纱道：“然后一起吃章鱼烧，一起吃了苹果糖？”
北原春希道：“嘛…还有薄饼和拉面什么的。”
冬马和纱默然无语。
只是偶尔瞥见她肩膀微微颤抖。
冬马和纱道：“然后再后夜祭跟小木曾一起跳舞？”
北原春希道：“………嗯。”
冬马和纱默然无语。
不过，至少北原春希清楚她有在认真的听我的回答。
冬马和纱道：“是不是，还接了个临别的吻才到我这儿来的？”
北原春希默然无语。
冬马和纱道：“诶…”
而现在，北原春希轻轻点头的那一幕…
也不知何时被冬马看在了眼中。
北原春希道：“我对雪菜，告白了。”
冬马和纱默然无语。
太长了…
这段前言，实在是太长了。
北原春希道：“雪菜她…虽然好像还不相信，不过也点头ＯＫ了。”
可是，北原春希觉得现在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开始。
冬马和纱道：“………………”
感觉每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心中涌起无比酸涩的味道。
几乎是措手不及的，喉咙深处一瞬就变得干涩，为了说出上面那番话，北原春希几乎咬碎了牙关。
北原春希道：“所以我…所以、那个、我…决定跟雪菜开始交往。”
冬马和纱道：“………………………”
即便这样，即便北原春希这样做了……
至少他对谁都没有说谎，他对谁都是诚实的。
就在刚刚，他才发过誓啊。
冬马和纱道：“………原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北原春希道：“因为我觉得，冬马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冬马和纱道：“这跟我根本无关吧。”
北原春希道：“怎么会没关系。”
冬马和纱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你跟小木曾这完全是自我意识过剩…”
北原春希道：“就在一天前，我还说过“希望三人一直在一起”。”
冬马和纱道：“有这么回事么？我个人没什么兴趣所以不怎么记得了。”
北原春希道：“就算是现在，那番话也绝不是假的…当然，你要说我说的跟做的完全背道而驰也没办法。”
冬马和纱道：“这种人家都已经忘光的事情你又擅自挖出来说，现在又擅自道什么歉呢。”
北原春希道：“因为我希望我们三人间没有秘密。”
冬马和纱默然无语。
北原春希道：“你会觉得不快么？会觉得我不可原谅么？”
冬马和纱道：“…为什么要？就因为你北原跟小木曾开始交往了，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而怀有那种感情？”
北原春希道：“…这就好像两个朋友之中，有一个被疼爱得更多一样。”
冬马和纱道：“这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说北原你啊，本来对我们两感情上就有根本上温度差不是么。”
北原春希道：“怎么会…”
冬马和纱道：“简单明了的事么，而且一开始这结果就理所当然不是么，…撇开小木曾这么糟糕的审美眼光不谈的话。”
北原春希道：“呐、冬马…”
冬马和纱道：“听够了不必解释了。”
北原春希道：“冬马跟雪菜还有我…我们三个………能够在一起么？”
冬马和纱淡淡道：“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朋友看过。”
北原春希沉声道：“冬马…”
冬马和纱默然无语。
北原春希默然无语。
冬马和纱道：“不过也没有离开的理由就是了。”
北原春希道：“诶…”
冬马和纱道：“这对我来说反正无所谓，你以前不也说过么？”
冬马和纱道：“不过是跟我从根本上不同的两个人，用那些从根本上跟我不同的思考擅自粘上来…”
冬马和纱道：“反正………于我、没损失。”
………
离开冬马和纱的家后，北原春希接起了电话。
北原春希道：“啊……雪菜？”
“嗯，刚刚从东马家出来，现在正要回去。”
“嗯？什么？声音太小听不见。”
“………我说你啊，声音哭兮兮的，更加听不清了。”
“嗯、嗯…所以我说啊，雪菜你想太多了啦。冬马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反应嘛。”
“当然…一切都不会变的，像一直以来一样。我们…三人会一直一起。”
………
北原春希道：“嗯、嗯、嗯、那明天见…１０点我会到你那儿去的，再见。”
“………晚安，雪菜。”
结果…雪菜到最后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从头到尾就不肯相信冬马对他根本就没有超越朋友以外的感情这种明摆着的事实。
…她对她男友的话，不相信。
嘛、也没办法啊。
不管怎么说他们俩，才刚开始两天啊。
北原春希看来从今往后，要更为加深他们彼此的羁绊。
北原春希喃喃道：“可话又说回来啊…”
他竟然是“那个”小木曾雪菜的男友、啊。
大概、学校的所有人…
包括两天前的他在内，谁都没想过事情会产生这样的发展啊。
北原春希道：“遭…”
就在他的思绪还在这波澜起伏的近未来预想中游走时，不知不觉间，电车已经快到家了。
把手机放进口袋，转而取出月票，他没入那片将人拉回现实的人群当中。
所以…
在这里，他尽情的做着梦，而将另一个永远够不到的未来，抛在了身后。
………
呐，冬马…
我啊…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一直喜欢你。
虽然保证过对你我没有秘密，可这个秘密却早就藏在心底…
以后我都不会对你抱有那种感情了，所以原谅我好么？
原谅我好么，冬马…？
北原春希心中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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