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骄傲
她想起了高一初见他那年，少年棕发银钻耳钉，侧身椅在摩托车上，勾唇浅笑时，眼里像是散着光。
全身上下是名牌，随随便便玩上一夜花费近万元。
与如今相比，堪称天差地别。
过往同学口中于他的评价，实在算不得好。
若对比以前，眼前是蛮横不讲理的顾随，他们定然不敢多说一句。可如今的他，偏执的认定了，自己配不上她，甘愿弃了骄傲，丢了洒脱，还她一个成熟稳重的男朋友。
B市的夜带着凄凉，灯光暗了，风也静了。
直到十一点多，顾随才乱着步子踏进屋里。
在看清屋里开着灯时，明显愣了愣。
他才从酒局回来，那几个建材商谈得好好的，突然要抬价。
他现在的资金，都已预算好，多一分都不成。
好话说了一箩筐，那边愣是不松口。
他没了法，心里烦到不行。
顾随走过去，苏执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小脸在灯光下，像是渡着一层光芒。
他哑然失笑。
在这样的一个寒夜，还有个人在不知疲倦的等着自己。
他走到桌前，一眼便看到早已凉透了的饭菜。
他说不清是何种感觉。
这年拼了命朝前，只怕苏执会嫌弃他，觉得他没用。
没有学历，没有资产，什么都没有的他。
她们学校的流言，他不是不知道。
心理系系花兼第一，有一个疯子男朋友，又傻又穷。
这话听起来，确实伤自尊。
她是那年最漂亮最美好的姑娘，他却哪哪都配不上她。
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
那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不要他了，跟别人跑了。
那是一个长得比他出挑，才华横溢还有资产的男人。
他追了好久，她从未等他。
午夜时分。
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苏执不介意，她是世上最单纯最美好的姑娘，她爱你，她比谁都要爱你。
无论你是何种模样，她都会不离不弃。
可那话，终究是自欺欺人。
他总归是要努力的，只有变得优秀，才能配上姑娘的好。
若是苏执待他差，对他不冷不热，他兴许会好受太多。
可她偏偏好到不行，要多听话有多听话，傻乎乎的陪着他。
心里的失落感，越发浓烈了。
他真的就没了法。
声音很轻很柔，在她身旁悄然坐下。
“苏苏，记得高一初次见你吗？”
他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那时候你对我真的是说不出的厌恶，眼里全是嫌弃，想离我远点，不让我靠近。”
“你肯定觉得，顾随很坏，他抽烟喝酒打架，样样不差，还欺负人，花心，玩弄感情。”
他捂着脸，声音带着醉意：“可是苏苏，顾随可以很好，他一定都在为你变好，他在努力，他此生唯一的温情，便是你。”
“我这一辈子，做过太多后悔的事，可若是重新来过，依旧愿意走这条路，不苦的，一点都不苦，只要最后伴我之人是你，余下所有的苦，我通通接下，不带丝毫怨言。”
“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
这天的夜格外静，姑娘侧于沙发之上，身旁的少年蹲在他身旁，温柔的笑，笑得一行清泪悄然落下。
顾随轻着步子把饭菜热了一下。
再回来时，姑娘还在睡，他微微一笑，抬手捏她脸颊。
肉不多，皮肤滑滑的。
“小奶猪，起来吃饭了。”
脸上莫名一疼，苏执缓缓睁眼看他，很高兴的坐起身：“你回来了。”
顾随点头。
却见姑娘乱着步子站起，一脸得意：“我去给你热饭。”
他将她拉回：“热过了，一起吃吧。”
两人坐在长方形的客桌前，面对面。
苏执吃得认真，时不时抬眸看顾随。
少年此刻安静到不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突然回家了。
她知道顾随在想什么。
他从来都不肯提及自己生意上的阴霾和苦楚。
只给她看成功和骄傲。
她不问，他便不会说。
答应过许沓，不让顾随知道她去了包间，她便信守承诺。
权当自己是天黑时才归家。
她不知该从何问起。
难道说，顾随，我看到你在包间拼命讨好，委身他人的样子了。
难道说，顾随，你把骄傲拾起，还我一个初时的少年好不好？
难道说，顾随，你别委屈了自己，好好生活不好吗？
她说不出口。
脑中乱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顾随，我希望你快乐。”
顾随愣了。
停了动作看她，目光如炬，却不似过往般张扬。
她能感受到的，少年在变化，似乎有什么，在悄然逝去。
顾随勾唇在笑，尽量让自己，看似洒脱，声音云清风淡极了。
“我很快乐啊。”
她没再说话了。
闷头吃饭，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吞得下的，吞不下的，全在嘴里。
鼻腔莫名酸涩，有几分苦楚。
为了她，顾随不再不可一世，放荡不羁。
为了她，顾随终日着他所不喜爱的正装，唱着不擅长的歌。
为了她，顾随丢了骄傲，委身于人，受尽委屈。
一切的来源，全是她。
嘴里无声的嚼东西，可目光，没了生气，一行泪在流，带着酸楚，藏着忧伤。
她就那样僵着动作，一口又一口的往嘴角塞，怎么也填不满心中的痛。
好难过。
顾随抬头时，对面的姑娘已经悄无声息的哭了好久。
他始终不曾抬头看她。
因为怕，怕多看一眼，就沉沦其中。
忍不住，将这半年来受过的苦和累，讲给她听。
可他是男人啊，他也有自尊，怕苏执看不起他，觉得他没用，不要他了。
从小到大，他不止一次觉得。
身旁这姑娘，好看又动人，能伴她到老的，肯定不是自己这样的人。
没用，懦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她喜欢的，肯定是那种瘦瘦高高又才华横溢的男人。
就如顾子亦，就如陆辰。
反正绝对不会是他。
他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不敢相信，这年的自己，竟会如此无用。
无助到了极致。
眼前的姑娘长婕低垂，一行行的泪落于面上，滴在饭菜里。
她死死抿唇，委屈巴巴的模样惹他心疼。
他没了法。
在她身旁蹲好，轻着动作唤她：“苏苏，别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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