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鸦

　　镇魂术一被撤去，柳无痕和飞儿，立刻像是放下了千斤重物一般，开始大口地喘息。

　　在飞儿说出“夜鸦”两个字的时候，柳无痕的舌头，已经沾上了小爸的鞋底。

　　或许是小爸给柳无痕施加的威压更大，所以此时的柳无痕，尽管脸上青筋四现，却只能仰头瞪着小爸，连从地上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早些缓过劲的飞儿，指着小爸怒声道：“你对自己老相好的儿子不敢下狠手，就来拿我们出气？！”

　　小爸用小拇指点着地上的柳无痕，淡淡回飞儿道：“如果你把我找来，只是为了见林之秋，那你叫这给脸不要脸的把脚抬起来，我也给他舔舔......”

　　然后，小爸就直勾勾地看着飞儿：“如果还有事求我，你就告诉你的人，都他妈的服帖点！”

　　这时，柳无痕站起来了，受了奇耻的他，毫无悬念地飞起一个鞭腿，就朝着小爸脑门而去。

　　看到柳无痕起来的时候，我也站起来了，在他扬起腿的时候，我已经从后拉住了他的两条胳膊。

　　刚被撤了威压的柳无痕，也确实没多大力气，鞭腿必需的转体之势被我往后一拉，便半途而废了。后仰着一个踉跄的他，被我将将扶稳了。

　　我这么做，不是保护小爸，而是在保护柳无痕。

　　小爸对“给脸不要脸”定的标准是什么，并不是很明确，可这个柳无痕，绝对达标了。

　　偏偏，他又是小爸向来看不顺眼的角色。

　　这路角色要是不识相，小爸会操练到对方永远后悔和他作对。

　　果然，小爸又在言语上印证了我的说法。他转脸看了看被我拉到一边的柳无痕，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今天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以逛公共厕所为乐，天天吃屎吃饱了才能回来。”

　　这种听来不着边际的威胁，从小爸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好笑。

　　他的镇魂术，确实做得到这一点。

　　如果想让对方自己从悬崖上跳下去，狐仙，会用幻术，让悬崖在对方眼中，变成本来就想走过去的地方。

　　但要是被小爸镇了魂了，中招的会明知道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也只能身不由己地往前走。

　　更要命的是，一般的幻术，撤了也就撤了。可在被小爸镇魂期间，小爸下的指令，就像是刻在灵魂深处一般。他要让柳无痕每天去吃屎，柳无痕就必然会去。

　　要破小爸的镇魂，也没什么诀窍，只要道行高到他威压不住，就可以。柳无痕，显然不在此列。

　　对着柳无痕冷笑了一会，小爸看着又气又不知该说什么的飞儿，开口问道：“叶封尘找你们麻烦了？”

　　飞儿气得不想和小爸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小爸一拖坐着的椅子，移动到了和飞儿促膝而坐的位置：“怎么，知道他的靠山是谁，你就不想找他了？”

　　飞儿把脸扭向一边，小声地回了一句：“不是他。”

　　“那你扯什么夜鸦？”小爸往后一靠，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但，真的是夜鸦。”

　　小爸的两眼，慢慢眯缝了起来：“我记得我告诉过你，除了叶封尘这个有靠山的，夜鸦这种东西，已经被我灭族了。你是觉得，我说的这些话，是胡扯么？”

　　“你觉得，他本来有这么容易被你制住么？”飞儿没有回应小爸的话，而是看了柳无痕一眼，然后反问了小爸这么一句。

　　“你意思是，他之前吃过夜鸦的亏？”小爸眉头一皱，而后就笑了出来，“他要是真遇上了夜鸦，我这次来，就有蛇羹喝了”

　　“如果遇上的是叶封尘，我也知道，我这里的仙家，一个都没活路。无痕遭遇偷袭时，七魄只被振出了其一，但这离体的一魄，即刻被偷袭者吸食。这手段，要不是夜鸦的话，你来告诉我是什么？”

　　听到飞儿这么说，小爸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听你这么说，那就算是夜鸦，道行也不怎么样，你们多集结几位仙家，联手解决他不就好了？”

　　“问题是，他住在红潭寺。”

　　听到这里，小爸的喉咙中，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干笑：“看来，又是个有靠山的。那么，你们有没有和佛门交涉过？”

　　“当然交涉过。对方说，那夜鸦本已皈依佛门，出手伤了无痕，只是把夜行的无痕，当作了私自潜行人间的妖仙。”

　　小爸嘿嘿一笑：“你信么？”

　　飞儿翻了个白眼刚要回答，柳无痕忍不住插话了：“我信。”

　　难看的笑容，立刻浮现在了小爸的脸上：“你是耳朵不好，还是记性不好？我前面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

　　柳无痕也是大胆，居然针锋相对了起来：“我不信正道，难道还信你这样的外道？！”

　　这，才是柳无痕真正让小爸觉得讨厌的地方。

　　在小爸的观念里，以门道去定义一个人的善恶，纯属无稽。同时，谁越是以对外道的偏见去针对小爸，小爸便越是以外道的作派去羞辱他。

　　所以，小爸连难看的笑，都不想笑了。

　　眼看小爸要履行之前的“诺言”，飞儿赶紧朝着柳无痕嗔怒道：“你快退下，事情怎么做，我说了算！”

　　等柳无痕愤愤离去后，飞儿叹了口气：“小冰，也被夜鸦伤了，现在被送回长白山了，有没有救，还不好说。”

　　小冰，是柳无痕的妹妹。

　　于是，小爸更不理解柳无痕刚才的反应了：“他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他还不知道，我不忍告诉他。”

　　“你家里什么意思？”

　　飞儿的家里作主的，就是仙长胡总教。小爸问她家里什么意思，也就是问他们妖仙门户，准备怎么应对这所谓的误伤事件。

　　“我们有来历的仙家这些年可以在城市走动，本就算是佛道两家的让步，所以家里的意思，不要激化事端。”

　　小爸嗤了一声：“那你叫我来，是让我来恭喜你们和佛道两家和睦相处的？”

　　“是啊，你可以去找柳无痕，然后去舔他鞋底了。”

　　小爸没吃飞儿这套：“小霜，你去把柳无痕叫来。”

　　我当然不会去叫了，小爸舔柳无痕鞋底，或是飞儿吃瘪，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于是，我就架起了让他们好好说话的友谊桥梁：“飞儿，前几天和奶奶重逢时你为我做的，我都没好好谢你，现在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你就不要客气了。”

　　飞儿，是顺着我给的台阶下了。不过，她还是没有以请求帮助的方式来说：“总教主除了让我们不要妄动，还说，要是把夜鸦现身的事情告诉你小爸的话，他一定会感激我们的。”

　　夜鸦，确实是小爸极其厌恶的妖物。厌恶到我从没见过，却因为被小爸唾骂的次数太多，而耳熟能详。

　　小爸的前身在远古时代，是以摄食生魂为生的妖仙。所以，他把人的魂体赶出肉身，就像鹦鹉嗑开果壳一样，不过是基本的生存手段。

　　小爸与上清上仙的约定，便是只可吞噬十恶不赦之人的生魂，这也是他被放任在人间的必守原则。

　　而这夜鸦，就像是跟在狮子后面的鬣狗，被小爸强夺生魂后的肉身中，所残留的精魄，就是夜鸦的食物。只能动小爸夺了魂的人，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游戏规则。

　　远古时，人本来就少，恶人自然就更少。

　　吞噬魂体的，只有小爸一个。对他来说，可作为食物的恶人足够多了。

　　可食魄的夜鸦，却有一群，自然就嫌小爸夺魂的效率低了。

　　于是，夜鸦开始在人间撺掇是非，他们故意把一些人逼上作恶的路，来开拓小爸的下手对象。

　　问题在于，小爸绝对不是被人当枪使的傻瓜。而那群想让小爸去做傻瓜的夜鸦，立时成了小爸的屠戮对象。

　　据说，数千夜鸦，最后只剩了一个。他被冥府教主，在小爸的屠戮中救下了。

　　这个夜鸦，就是叶封尘。

　　小爸当然不认为叶封尘会从良，可他也拿冥府教主没办法。对夜鸦的剿杀，算是到此为止。

　　所以，现在听到胡家自己不想动这个有佛门背景的夜鸦，却把这讯息告诉自己，小爸不由地哼哼直笑：“狐狸坏啊，真是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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