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睹之后不能忘

　　唐、张二人商定好了，他们一定要马上去拜见一下这位当世高人。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在玄学上只懂皮毛，不能够深究下去，他们两个所缺乏的就是明师指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们再也不想只做票友了。

　　张国强想要先回福建福州家里一趟，和父亲打个招呼，然后才能安心的在杭州多做停留。唐天顺没有办法，只好随着他先去福州。有事说事，无事越过，一路上没有什么可表的，第二天接近中午，他们就到了福州。然后，张国强和家里交待好了以后，又动身从福州赶赴去杭州。因为不是住在主城区里，东方白所住的地方并不那么好找，可是因为他有一些名气，还是不难一路打听着找过去的。

　　下午时分，他们终于来到这位高人的家门前，这是一座位于杭州城市最外围郊区的一个地方，和现代建筑高楼大厦所不同的是，这是一座独立的平房。虽然面积并不是很大，但是外观上看起来却很是整洁清幽，现在是夏末时节，门前的小道两旁还有开放着的自己种的鲜花。泥土地上，虽然没有铺设条石，但是也没有一点杂草或是秽物，而且还明显用水洒过的。由这些可以看出来，这个房屋的主人是一个大隐于市的，很讲究规矩的人。他们两个同时想到了刘禹锡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他们走到门前，只见大门两侧贴有一副对联，字数不多，但是却很有意思。写的是：上联是“迹显岁星”，下联是“仙班金马”。两个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脸上表情都是一副懵圈样，表示都没有看懂，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上面不是写的：

　　开门迎春春满院，

　　抬头见喜喜事多。

　　其实，书中暗表，这副对联是有典故出处的，正是源自于汉朝时有智圣之称的东方朔的。这两句不过是描述东方朔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神人，他是岁星下凡，真身乃是位列仙班上的人物。班固作的《汉武故事》里，记载了汉武帝一生的逸文趣事，其中有一个故事说，当时的东郡送来一个小矮人，身高仅有七寸。皇帝以为这是山里的精怪，就急招见多识广的东方朔来回话。东方朔一见到小矮人就很奇怪，问道“巨灵，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主母呢？”矮人没有直接回答他，却指着东方朔对皇帝说：“西王母种仙桃，三千年才结一次果。这小子品行不好，偷吃过三次了，因此王母不高兴，才把他贬到人间。”皇帝一听大惊，才知道东方朔并非是尘世间中人。关于说东方朔是岁星下凡的事，这个早在西汉时就已经有这种说法了。根据史书记载，东方朔去世之后，有一次汉武帝问大王公：“诸星都在没有？”大王公回答说：“诸星都在，唯独不见岁星十八年了，近日又能看到了。”武帝仰天叹道：“东方朔在朕身旁正好是十八年，而朕却不知道他就是岁星！”说完之后，武帝变得十分闷闷不乐。

　　贴对联这是过去的老传统，每一家都会把自己家族中有名气有影响的人物写到对联里。有的姓东方的人家，还会写有“讽谏诙谐”和“主威真霁”。这也是从东方朔的故事中来的典故，东方朔不仅智慧超群，而且为人诙谐滑稽，他有趣的一件事是偷喝“君山不死酒”的故事。说汉武帝被江湖术士栾大所骗，自称君山有一种喝了能够长生不死的酒。汉武帝斋戒了七天，派栾大带童男童女去找，结果带回了药酒。武帝刚想喝的时候，谁知先被东方朔抢先给喝光了。武帝大怒，下令将他斩首。东方朔说，“假如这酒灵验，杀了我也不会死；如果没有灵验，那么皇帝您喝了又有什么用处呢？”武帝听了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知道被栾大骗了，自然也就没有再追究东方朔的罪过，东方朔就是这样以其诙谐的风格来劝谏皇帝的。不过，东方白觉得自己是一个刻板且不太会幽默的人，所以没有用这个对联。

　　大门是打开着的，由门口一眼就可以望到客厅里去。唐天顺先是在门外轻唤了一声，“有人在吗？”没有人答应。他又加大了音量，唤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应。张国强一见，说我们进去看看吧，也许主人临时有事出去了。唐天顺说，这样做不好吧，主人不在，我们怎么能随便就进入到别人的家中呢？张国强很想急着进去，他真的很想通过屋内的摆设来观察一下主人的习性。正在犹豫间，唐天顺忽然看到门上有一个小纸条，因为刚才他们一直注意屋子里面的动静，而且门又是开着的，所以没有留意到。他走近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二位贵客先请进，某有要事外出，随后回来招待”。唐天顺此时要激动坏了，当真是高人呀！不仅知道我们这段期间要来，而且还清楚的知道是来两个人。他赶忙让张国强也来看一看这张纸条，二人这下更是佩服上加上佩服。

　　他们两个进得门来，规规矩矩先是在客厅里坐下等待。觉得主人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就四处打量了起来，但见这个客厅也不是很大，只是几把木头椅子在客厅的两旁，墙的四面都没有什么富贵装饰，相比别人家里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或是装饰着古董文物，这里就显得有点寒酸。不过，在一面墙的上面上下错落的挂有四个用红纸剪成的梅兰竹菊四副剪纸图，被主人用镜框装裱起来了。

　　客厅的中央靠墙上面有一块牌匾，黑色的底，阴刻着三个大字“厚德堂”，字上还刷有金粉。唐、张二人都了解点《易经》，知道这个堂名的出处。厚德二字，是出自于《易经》中的坤卦，所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易经》中共有八八六十四个卦，其中第一卦是乾卦，乾为天；第二个卦就是坤卦，坤为地。天体从亘古至今一直在运转不息，没有怕累做过一刻的停歇，君子就要仿效天道一样，自强不息的去发奋图强。大地承载万物，又孕育了万物，不管人类在它上面是如何的搞破坏，它始终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君子就是要效法大地的这种厚重德行，胸怀宽广，有容忍之量。梅兰竹菊是花中的四君子，这个屋子的主人又自号堂名为“厚德堂”，由这些可以想见东方白为人是如何了，那必定是以德为首的。

　　他们两个人就坐在这块牌匾的下面的两把椅子上，牌匾的正下方也就是两把椅子中间是一个红木制的书桌。

　　书桌上放置有一张纸，上面有一首用圆珠笔书写的小诗。唐天顺拿起看了一下说，这一定是东方先生早上才作的，来不及收起来就出去了。张国强说，不是吧？你怎么就敢肯定是他早上才作的，而不是昨天夜里？难道你就在屋子里坐这么一下，就沾了仙气，也会未卜先知了？唐天顺说，兄弟呀，这是不用预测的，诗下面有落款清楚写着呢，“1948年7月15日晨起草作”。这不就是今天早上吗？

　　张国强笑了，“还是你观察够仔细”。

　　张国强拿起了诗，读了起来：

　　小道茅屋门花芳，

　　斜卧木床望方窗，

　　唯愿今朝霜来晚，

　　但留人间好时光。

　　这是一首胸怀大爱的即景而作的惜时诗，虽然不是纯古体，但是也有些文雅之意味。刚刚念完，就听到门外有人边说话边走了进来，“献丑，献丑，让你们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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