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红枫来访
黑龙堡位于黑鳞城的后方，它的周围算得上是荒无人烟。以城堡为中心，一队队士兵面无表情地在四周巡逻。
这是冰眠季中罕见的一个艳阳天。白云退散，冰雪消融，温和的阳光暖融融地打在每一个人身上。
在一大块空旷的场地里，一个个穿着轻质盔甲的士兵正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在统一的口号下机械性地重复着几个动作。他们中的大多数脸上稚气未脱，脸上的汗滴使得他们的面庞在阳光下泛着光。
这是练兵场。许许多多满怀一腔热血的青少年和为了混口饭吃而来的闲人在此汇聚。
小说中总是把这种地方写成主角挑战他人或被他人挑战然后让围观群众惊叹的地方，但实际上这里没有主角，有的只是为了边境的守卫而努力挥洒汗水的普通人。
白晓因为阳光而半眯着眼，目光投向正在努力练习的新兵们。
最近局势比较不利，所以他没有离开过黑龙堡，每天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和做些小实验什么的。不过有时他也会暂时脱离这种单调的生活。今天他就一路溜达到了练兵场。
“你们几个人的手法不对。这样握，时间长了手腕部会留下隐患。”
一个严肃平板的声音不时在场地中响起。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略微发旧的轻便甲衣。虽然他的声音很严厉，但他的五官却称得上柔和，微淡的眉毛和总是略微上翘的嘴角与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细节，我不是没有说过，你们却忘记了。”他的眉眼微弯，神情似笑非笑，声音却毫无温度。
“这个……不是……”
几个年纪尚幼的新兵无措地看着他，怯懦地开口。
“不要狡辩，我不是在问你们问题。”男人开口打断，“没有达到我的要求，所以罚你们多练习五百次挥击动作，标准的。有一次动作不标准再加一百遍。”
“……”听到他的话，一个新兵似乎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咻——咻——”
长剑挥过空气划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几个新兵一言不发地开始练习起来。
白晓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少爷。”男人转过身，看到了他，低头说道。
“涸木。”白晓对他微一点头，“这一批新兵有多少人？”
虽然不是很喜欢与普通人打交道，但涸木算的上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他是黑龙领的二把手，专门负责与兵力、战争有关的事，偶尔白晓也会询问他一点讯息。
特别是近期，帝国不太平，敌人随时可能造访。
“这批有五十三人。”涸木答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真正能够成为合格的士兵的人……估计不超过三十个。”
“……为什么？”白晓有一点兴趣，他以前没怎么了解过这一方面的内容。
“我们的士兵，是要驻守帝国边境，抵御自凛冬森林而来的敌人的，所以标准很高。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身体和心理素质，到了抵御野兽的战场上，是毫无用处的。”
“所以……”不合格的人是炮灰吗？
“对。”涸木自然知道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点点头，“不过……这次估计再多的人也没有必要了。”
白晓知道他所说的是不知何时会打来的幽影花和红枫。
面对一位一环正式巫师和一环正式术士，再多的普通人也毫无意义。
“他的动作错了。”白晓用眼神指向一位正在挥剑的新兵。
涸木立马把目光投向那位新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不带丝毫起伏地说道：“加一百遍。”
新兵依旧默默地练习着，只是点了点头。他望向白晓的神情有些幽怨。
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白晓侧过头。
平常看书做事都会习惯性纠错，这次倒是给别人增加了一些负担。
“看什么看。”涸木厉声开口，“少爷以前练剑的时候可比你们认真多了。有了错误他都是自觉改正并练习的。”
怎么变成正面教育材料了……
白晓回想起小时候练习的时候，的确是挺认真的。但只学了两年，后来就一直泡在书籍里学巫术之类的了。毕竟他对剑这种武器，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说起来。”对新兵说罢，涸木又转过头来，“少爷，当初这些东西也是我教你的呢。你想不想和这些新兵比比？”
“不。”白晓摇头。
如果非要比的话，他的近战实力也不是很弱，但他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涸木依旧扬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见白晓估计是不想继续和他说话了，就识趣地略一低头，走到了一边，继续调教新兵去了。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愈加毒辣起来。炽热的阳光打在练兵场中，士兵们的汗水反着炫目的光芒。
纷繁的飘雪似乎已是往日旧景，地上的积雪也在渐渐消融。恍惚间，似有一抹绿意出现在光秃秃的树枝头。
虹草季要来了啊……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练兵场上挥洒着汗水勤恳练习的新兵们也似乎散发出勃勃生机。但似乎有一块阴云笼罩在黑龙领上头，那欲降却不降的雨在酝酿着雷电，准备在不远的将来狠狠劈下一道惊雷。
“看起来在很勤奋地训练啊。”
突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一阵马儿响亮的嘶鸣声。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尾音上扬，显得漫不经心。
白晓转过头，一个穿着猎装的年轻人站在不远处。他有着一头红棕色的短发，面容英俊，面上挂着悠闲的神色。
士兵的马儿不安地嘶鸣着，用力地扬起身体，试图挣脱缰绳的束缚，转过脑袋想向一旁逃去。
“狄伦？”白晓看向他，一双蓝眸微眯，“你来黑龙领干什么？”
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表情，有惊恐，有无奈，有叹息。
“来看看我未来的领地是个什么样子的。”那个年轻人笑眯眯地说道，“以前也来过黑龙领，但心情不一样，看到的事物也不一样啊。”
“今天我算是看出来了——黑龙领，终归是没落了啊。”
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马儿突然停止了嘶鸣，安静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子低垂。所有的士兵，包括涸木，都僵硬地站在地上，想要退却，却似是有一种力量迫使他们停留在原地。
这是红枫领领主的独子——狄伦。他是拥有某种顶级血脉的术士。
狄伦微微叹息一声，最后一句话，的确是融入了某种可惜的感情的。
“你不会瓜分这里的领土的吧。”白晓感觉到危险感在头顶上空如鸟儿般盘旋，但他并不担心，只是半眯着眼躲避阳光，一边说道，“你来黑龙领有什么事？”
“好吧，的确。只有伊莱那样的蠢货脑子里才会一直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情。”狄伦撇撇嘴，随即又扬起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眸在一瞬间变成了蛇眸，下一刻又变了回来，“我就是来问问你们想不想投降的——顺带过来溜一圈——好吧顺带的才是重点。”
“不可能——还有你才是最无聊的那一个吧。”白晓从眼神中微微透露出嫌弃，“没有什么事就赶紧离开，你以为还是以前吗？现在我们算是敌对的关系。”
在亲王显露出篡位意图的那一刻，以幽影花为领头羊，某种更深层次的意图，就将黑龙领与红枫领推向了对立的两方。
不过白晓不认为这是狄伦的决定，也不认为他对这件事会持有多么严肃的态度。
“嗨呀，我早就猜到你们不可能投降的。”狄伦依旧笑嘻嘻的，“你看看，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一样武器、一个兵，所以我可是来友好访问的。你就这么对待黑龙堡的客人吗？再说了，我可是你的朋友啊，白。”
一个一环术士，就是什么也没带，也能够轻松杀死在场除了自己的所有人好吗。白晓在心中诽谤着。
“可你们红枫领是打算发动战争的吧？”他走上前一步，“这样的情况下……朋友这个身份就不好用了。”
“我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狄伦笑着说道，俊秀的脸庞在逆光的情况下有些模糊不清，“但没办法……这场战争……”
最后的几个字隐匿在了阴影里，狄伦顿了几秒，转变了话题。
“现在的黑龙领可没有以前强盛了，能够在我手下撑过几个回合的也就剩你一个了。”
他突然收敛起那无形的气场，马儿又开始轻轻地嘶叫，不安地踏着步子。
“不过随意了。”他耸耸肩，“反正我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
他对白晓笑笑，清澈的琥珀色眼眸在阳光下反着一点光。接着狄伦翻身上马，懒洋洋地俯下身子拍了拍马的脑袋，策马离开了。
场面静默了几秒，涸木高声喊道：“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所有的士兵极力收回自己的注意力，练兵场又响起了一阵挥剑的声音，但比之前弱了不少。
好几个新兵握剑的姿势又一次错了。但涸木没有对他们说什么。他看也没看他们，目光投向白晓，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这个……少爷，怎么办？”他轻声问道。
“……他并非敌人——至少从本心来说，他不是。”白晓的目光划过眼前的新兵，“但他会参与这场战争。”
“他不需要在意，因为不是真正的敌人。伊莱才是我们主要的敌人。”
话语的余音在空气中消散，两人都安静下来。
白晓看向还未走远的狄伦，后者在光的笼罩下镀上了一层红色的轮廓。马儿发出长长的嘶声，像叹息，更像吞吐信子的蛇。
太阳光依旧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大地。
涸木也望向狄伦的背影，面容逆着光，隐藏在阴影里，那眼角的笑意，慢慢地重新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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