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王明和李红随后走到批发商场挑好手套和口罩，国营店的售货员一副带搭不理的样子，对着王明和李红报出价格，几个人凑在一起接着聊天。
这种情绪就是消极怠工，无所事事，不用感知力王明就能知道。
现在的国营店还就是这么牛，反正国家发工资，卖多少也不会涨工资，就这些东西，别的地方你也买不到。
政策是允许私人买卖了，但是国营店的买卖你敢门口捣乱，立刻就有大盖帽来找茬。
俩人付好钱往外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在国营店外面小声的问道“哥们，身上有外汇券吧？换吗？
王明一路上都感应到有人对自己释放出强大的势在必得的感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王明看着这个有点鬼鬼祟祟的年轻人问道“你跟了我们一路了吧？”
“我看见有人往你手里塞外汇券了，怎么着您是港商的亲戚吧？听说京华酒店里面有投资团的大港商？”年轻人一脸羡慕
这是专门倒腾外汇券的，一直盯着涉外酒店和宾馆。
“你是怎么换的？”李红问道
“我给您100外汇券换120的人民币，您看行吗？”小伙子一边看四周，边问道
王明感觉到这个人身上对自己手里外汇券那种饥渴的拥有感。
王明对着他说道“我们暂时不换呢，留着有用。你留个地址，有需要我找你。”
“前门胡同3号院，你一问丁三全知道我这么一号。”年轻人说着
他有点失落
王明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们了，有需要会找你。”
“那好吧，哥，您慢走。”
说完王明领着李红就走了，这年月，财不露富，为了几百块钱杀人的都有，自己这可是一笔巨款。王明绕了几个弯子，一路上确定没有看到有人尾随自己，这才拉着李红回去。
李红问道“王哥，外汇券怎么比普通钱贵这么多呢？”
王明说道“友谊商店、华侨商店只收外汇券，其他地方外汇券买东西，再也不用凭粮油票、布票之类的票证了。给普通钱，有的紧俏东西人家不卖给你。”
“友谊商店有手表吗？”李红有点羡慕的问道
“咱们先回家，把钱和东西交给李师傅。等过两天我带你去友谊商店买手表。”
“好啊、好啊，我买东西还剩下几毛零钱，咱买点肉给你和爸爸补补身体。”李红高高兴兴的说着
外汇券是一种集券、币于一身的特殊货币，可以单独使用。80年代的友谊商店，不是普通人都能进的，外汇券是这儿唯一的流通货币。国人则可以用外汇券买进口电视机、冰箱等紧俏的大物件，比特殊票证要好用的多。去友谊商店买到的东西，都是国内缺乏的紧俏货，用外汇券买过来，再出手翻一番人民币卖出去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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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回到回收站，把手里的大肉块冲着李老头扬了扬说道“爸，今晚吃肉。”
李老头看着高高兴兴的姑娘，再看看手里拿的那一块肉，然后瞪着眼看着在她旁边的王明，有点心疼的跺着脚说道“臭小子，糊弄我闺女给你买肉吃？”
李老头一辈子就这样，前世王明老爸得病住院，老爷子把所有的积蓄全拿出来给王明做医疗费，虽说舍财。但是过的一直很节俭，一件衣服老爷子能穿个10来年。让花钱他往自己嘴里塞一块肉吃，老爷子恨不得拿刀子割自己的肉。
李红冲着李老头说道“爸，瞎说什么呢？王哥可给你挣了大钱了。”
李红说着举起手里的外汇券，往老爷子手上一塞。李老头拿着一沓外汇券，数了好几遍，然后问道“这是真的假的？”
李红笑着说“我去做饭，让王哥跟你说吧。”
李老头看着王明，王明把玉石卖钱的过程告诉了他。
李老头年岁在这里，古董几十年前他也见过，老爷子有点不放心的问道“咱收的才几毛钱，你这不是坑蒙拐骗吧？”
王明说道“老爷子，你说说礼品店里一张纸上，画几个花花草草的，成本也不过5毛钱，他卖200，他算是坑骗吗？”
“人家卖的是技艺，大师傅学画多少年才能画这么好，那是买的大师傅的名声。”老爷子心里明白
王明微笑着，还没说话，老爷子就接过来话茬了“咱们石头也有技艺？那也是大师傅做的？”
“那是古董，以前达官贵人甚至皇上才能用的东西，材料肯定是当年最好的，黄金有价玉无价。再说这东西几百上千年还在，就说明上面有富贵气，那些大港商都抢着买呢。”
李红在屋里听到王明说的，也跟着搭话说道“王哥说的是呢，要不是酒店经理来了，那俩老头抢着买，肯定能卖更贵。”
老爷子忽然沉默了，半天没再说什么，把钱放到桌子角上，然后进里屋拿出了一瓶酒。
王明敏锐的感觉到老爷子心里的失落感，有钱了，您老人家该高兴啊？
稍等片刻，李红把拍黄瓜、花生米就上桌了，给老爸和王明一人递过一个酒杯。说道“小菜你们先吃着下酒，慢慢喝。肉菜在锅里焖一会儿，还有一个汤。”
王明殷勤的给老爷子倒上了一杯酒，老爷子说道“你自己也倒上。”
王明把自己的酒也倒满了，随着老爷子喝了一杯。
老爷子吃了一口菜说道“咱们这破破烂烂的地方还有宝贝吗？”
“铜炉和一些瓶瓶罐罐玉器石头我都收起来了，没有破损的我也整理了，字画我不认识，也给整理好了，没有残破的我单独保存好了。这些东西都在屋里好好存着呢，碰到真货的能卖大钱。”王明指着收起东西的屋子说道。
老爷子斜着眼眯了一下王明，没再说什么。
王明想着怎么消除老人家的失落感。
李红做好饭菜，主食也端上桌，然后对着老爷子高高兴兴的又说着今天的卖货经过，说着过几天，让王志去陪自己买一块手表。
老爷子不时地点点头，王明也随声附和着。老爷子心里起了一丝波澜，看来是高兴了一点。
酒足饭饱之后，王明帮着李红收拾好碗筷要回家。老爷子叫住了他，把桌角的外汇券塞到王明手里，然后对着王明说道“这东西是你凭本事卖出去的，我不占你便宜。我收的时候不到5毛，你要是愿意给我一块钱本，让我赚点就行。”
老爷子这么说的时候，脸色如常，但是王明还是感到了老爷子的失落感。
听到老爸的话，李红心里也咯噔一下，她有点害怕。王明一开始就不愿意待在回收站，收破烂的，多难听。
要是有了钱，他还会在这个讨人嫌弃的地方吗？
王明感觉到了俩人的情绪。
王明一愣，明白老头为什会失落了，是怕自己有了钱跑了。于是笑着跟老爷说了一句“我现在要钱没用，就当我存着，等要用的时候再找您要。”
感觉到李红心态平稳了以后，就往家里走。
李红看着王明有点走远的背影对着李老头说道“爸，你把钱给了王哥，他以后托人找个新工作，不来给你干活了，你怎么办？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喝多了吧你。”
李老头看着有点生气的宝贝闺女，笑着说道“傻闺女，你也不看看，他要是真看中这点钱，他会带着你去卖东西吗？他要是不说，别说一个破玉器石头，十个八个他自己也搬走了。他卖了东西还把钱给你，把东西整理出来，还告诉了我。他会在意这点钱？这小子八成看上你了，娶了你，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他心里看你比这些更重，你现在撵他走，他都不走。”
李红听完老爸的一番话，心里一想，顿时明白了，美滋滋笑了起来，看到老爸也在看着自己，把桌子上的钱一收起来，哼了一声。“挣钱多有什么用？又不是铁饭碗，不是国家职工。”
李红把自己说的有点担心了，这个年代铁饭碗对于普通人而言吸引力太大。
李老爷子喝的有点美，摇了摇头没理她，一个人随意的唱了几句样板戏，又舔了舔自己的空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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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刚刚回到家里，家里大哥大嫂的争吵声就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咱们家哪还有钱，不是我不想帮着老三找个好工作。厂里那么多职工子弟都要进厂，送礼送的少了不管用，送的多了，咱们家里哪有那么多的钱啊？”
“那也不能看着我弟弟收破烂不管呀？”
“你别跟我说这话，咱爸在呢，让咱爸评评理。爸，老二找工作我们出钱了，说老三要回城安置，您要送礼，我们咬着牙也给您添了钱了。您看看，我们自己也有一儿一女，您的孙子孙女。我们自己就不用说了，看看您孙子孙女这两年了谁穿过新衣服，这一年谁碰过一点荤腥。”
王明推开门进到院里，满院子里都是弥漫的失落情绪。
王明努力的笑着提升自己的情绪的感染力，对着蹲着抽着树叶子当烟的老爸说道“我的事您别操心了，李师傅在回收站待我挺好，也就是捡破烂名声不好，但挣钱不少啊，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家里人离得近，还都惦记我，我挺知足。”
老爸王良看着满脸真诚地小儿子，摇了摇头，被愁苦表情的老妈扶进了屋里。
二哥王强低着头一直没说话，二哥工作不是很好，加上二嫂张雅丽和她带来的拖油瓶，三个人日子过得更艰难。王明笑着对二哥二嫂点了点头，二哥只是叹了口气，二嫂搂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皱着眉，低下了头。
王明转头对着大哥大嫂说都“大哥我知道你为我的事尽心尽力了，我心里都明白。但是大嫂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您看看我侄子侄女，小军和小敏，这兄妹俩，你得替嫂子想想。”
大嫂徐爱华有点委屈和感激的搂着怀里的俩孩子对着王明说道“大嫂要是有能力肯定会尽力，可是大嫂跟孩子这日子还得过下去。”
王明说着“我明白，大嫂，您已经尽力了。”
王明说完这句话，大嫂眼泪差点留下来。
大嫂人其实很好，算得上是贤良淑德典范了。省吃俭用，孝顺公婆、照顾丈夫和孩子。生活的压力和磨难，让她做出为子女的选择，是最人性的选择，这谁都不能怪。好在苦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自己一定会改变这个家的贫寒和压抑。
大哥王国扯着头发说道“当年下乡的本来该是我或者你二哥，要不然你也.....”
当年王明就想着自己留在家，帮不上父母，年龄小没那么快进厂子挣钱，所以让俩哥哥照顾父母，多挣钱，有机会让自己再回城。结果这几年乡下城里日子都不好过，大哥二哥心里一直对自己怀着愧疚。
王明看着大哥说道“大哥要不是你跟二哥，我现在还在乡下种地呢。
我要是留城里了，换你们谁下乡，咱们家更困难，指不准咱家就不能团聚了，再说了我现在吃喝不愁，一家团聚，你别想那么多。”
二哥也小声的说道“老三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大哥，咱们都尽力了，他能体谅。以后一定会有好机会补偿老三的，别再操心内疚了。”
大哥转身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半天没有出来。大哥就是这样，一有烦闷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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