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活在黑暗中的人
通天山脉便是高山上那片悬空大地，跟雨林渊海的十座州城相比，上方的大地只有六座州城，但这也足以证明那片大地的辽阔了。
而支撑通天山脉的，正是底下那形如城墙的高山，其实并不止这一座山作为支撑，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远处，密密麻麻连贯的山脉不知凡几，正是这些全部都高达数百丈的连绵大山，支撑着半空中那片广阔土地。
“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这种的地方，我活了四十多年，根本不敢想象！”
“墨叔，你不敢想象的一切，才是天照大陆真实的模样。等以后彻底卸下面具，你大可把脚下这片土地都游历一遍，那时的所遇所知，定能对你的修行有所帮助。”
“好！”越墨重重点头应道。
一伙人行至高墙前，那面高墙当中有一条缺口，放眼看去，漆黑望不到尽头，但光看眼前便能知道，这是一条长长的阶梯。
越临对那条阶梯看都没看，直接绕过高墙，朝着底下那片黑暗走去。
“你要去哪里？”洛唯兮的询问声响起。
原本顺着阶梯上去，一行人便能通往上面的城镇，可越临却是往底下走去，这难免让人心生疑惑。
“我当然是要继续前行，但我暂时不想经过上面的州城，所以还不如直接在地面前行。”
洛唯兮没有回话，随着其他人跟上了越临的步伐。其实说真的，通天山脉地下这片黑暗，洛唯兮自己也没来过，毕竟没有居民会生存在这种地方。
只是往前走了几十步，刚才外面照射过来的亮光，已经变得很微弱了，言辰不自觉朝越临走近了一些。
越墨此刻也出声问道：“小临，这都快伸手不见五指了，我们是不是该点一些火把照明？”
“不用。”越临此话说出，左手往身前一挥，五颗明亮如昼的光球浮现。
收回左手，那五颗光球自动围绕在了一行人身侧，周围五丈内的景物，立即被众人清晰看见。
“没想到你居然连光属性也能运用！难道阴阳五行你真的全数掌握了吗？”洛唯兮一脸惊讶且不可置信。
“没什么好奇怪的，只需自身肯下功夫，长此以往日复一日的苦修，任谁都是可以掌握的。”
越临把话说得风轻云淡，洛唯兮可没有当真，若是寻常的五行之力，只要境界高深的修士都能借用。可涉及到阴阳的雷属性、光属性、暗属性这种就另当别论了。
阴阳一途是万物的源泉，其中暗含大道法则之力。
一个人想要领悟一种法则已是千难万难，倘若越临是活了几十年的大能修士还能说得过去，可他只是个弱冠之龄的年轻人，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去领悟这些？
“师侄女，你还是别想太多为好，大道一途最是磨人，像你这样精修雷属性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就如你师叔一般，纵然我会诸多术法，可要到了以命搏杀时，无非还是倚靠我那三尺青锋罢了。”
洛唯兮绷着张脸，没有理会这番言辞，不过就在她不经意间瞥到越临时，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临就把那节紫金神竹拿了出来，现在正在手中把玩着，看他那随意姿态，仿佛他手里的东西一文不值似的。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洛唯兮言语中带着急切。
“想要吗？”越临调戏问道。
或许因心里那股自尊心作祟，洛唯兮没有拉下脸来回应这个问题，越临同样没有说话。
但就在这时，原本跟在身后的言辰突然走了上来，与越临并排而行。言辰不发一语，就那样侧首看着越临，表情中隐约带着些许情绪。
由于二人走在最前头的缘故，索性这一幕没有被其他人看得多真切。
越临内心一怔，不知为何，被言辰那双眼睛看着之后，越临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撇过头不再与她对视，越临莫名说道：“师侄女，这紫金神竹我肯定会分你一些的，但凭我现在的手段很难将它一分为二，所以暂时还不能给你。”
闻言，洛唯兮心中欣喜，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事情告一段落，越临目光瞥了眼身旁女子，对方没有继续看他，但眉宇间那抹愁容却还未消散。
行走间，言辰突然“啊”了一声，继而身体前倾，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一旁的越临双手伸出扶住了她。饶是如此，言辰的右脚还是扭伤了。
听着越墨和君尧的劝慰，言辰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越临在一旁没有表态，不过却是做出了实际行动。
只见他走到言辰身前，俯身蹲下，这动作无需明言，摆明了是打算背起言辰继续行进。
这一幕引得周围安静了片刻，洛唯兮有些欲言又止，就连没人注意到的君尧，脸上的神情也是有些不自然。
“怎么还不上来？对我见外了？”越临平淡的声音响起。
“哦！”言辰带着不知所措的表情搭上了越临的肩膀，一行人就这样继续朝前走着。
两人依旧走在队伍前面，言辰嘴角带着笑容，贴脸俯背。这时，一道无形屏障不知不觉出现，把两人包裹起来，后面的三人似乎都没有察觉。
“刚才你在想何事？为何都没看路？”越临轻声问道。
言辰出现了一瞬的慌张，随口应道：“没想什么！完全就是那块石头太小了，我一时没察觉才会被绊倒的。”
越临笑了笑，没有戳破这拙劣的谎言。
“从烟雨城至今已过去许久，这一路上餐风饮露的，你一直跟着我到底为何？现在可能说个缘由？”
言辰做出一副思索模样，片刻才回道：“原本我跟爹爹只是想继续游山玩水的，可一路上爹爹感觉跟着你们有吃有喝的，索性我也就陪着他留下来了。”
这个回答让越临有些始料未及，但心思一转，他接着问道：“你刚才说了继续二字？意思是你们之前也是在游山玩水吗？那你们之前吃的是什么？”
“确实如此。我和爹爹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至于吃的，都是靠陷阱捕猎，或者是下水抓鱼，日子完全不比你们现在的差。”
“噢！”越临平淡回应，但心里倒是有些无奈，明明这女子聪慧过人，却没发现身边老者的异样。
言辰、君曦、君尧三人间的关系着实令越临困惑，加上他们一直跟着自己前行，这更是令人费解不已。所幸到目前为止，越临感觉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反倒是从君曦身上学到了不少。
就在越临沉思这些时，言辰突然开口问道：“你平常称呼墨大叔为墨叔，你家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吗？”
“你想知道这些？”越临不答反问。
“只看你说与不说，我并不是很在意！”
这句话的语气都这么明显了，还说不是很在意……
心里看破不说破，越临把自己的身世缓缓说了出来。
尚在襁褓时便被遗弃，幸得爷爷捡了回去，否则哪还有现在的自己。至于那一身修为，越临暂时没有说出来，好在还没说到这的时候，身后背着的女子已然心有触动。
听到越临爷爷被人杀害的时候，言辰已经有些伤感了，那一幕场景很容易就能设想到。越临与爷爷相依为命十数年，突然遭逢变故，可想而知存活下来的那人会有多痛苦。
借着言辰静默的时候，越临止住了言语，二人周围那道无形屏障也趁机消散。
黑暗中不知时间，一行人约摸走了两个时辰。前面远处似乎出现了一束亮光，被言辰看在了眼里。
“你快看那边是不是有光？”
“嗯呢！”
连言辰都能看到的事物，越临如何能不知道，黑暗中能发出亮光的东西太多了，他并没有感到多少意外。
一行人越走越近，终于走到了那片发光物前，在众人身前的是一片暗绿色的植被。
那些与树干相连，纠缠在树干上的紫色藤蔓结着一颗颗黄色果实。而那些果实全部散发着些许亮光，或许一颗果实的光线不够明显，但这附近却是生长着一大片这样的果林。
“行了，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片刻。”
越临一语说出，越墨瞬间坐到了一旁，看样子是真的累了。他目光看向君尧，不禁好奇问道：“君老头，我们两个并排走了一路，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轻松？”
“可能是老头子我身子比你好吧。”君尧讪笑道。
“不可能啊？我好歹也是一个武者，怎么会连你这没练过炁的平常人都比不过？”
对于越墨的自言自语，君尧不作回应，而是走到了那片黄色果实下，伸手摘了一颗，二话不说直接咬了起来，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他还顺手摘下一颗丢给了越墨。
犹豫了一下，越墨才下嘴咬了起来，咽下后说道：“小临，这果子真好吃啊，你们也赶快尝尝！”
听到这番话，坐在越临身前的言辰，侧头看了一下身旁那些果实，渴望又有些好奇。
越临这时出言道：“你还是别惦记这些东西为好，这种生长在黑暗中的果实多少带着些毒素，吃了容易使人肤色变得暗淡。”
言辰闻言，一下子收回了目光，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而不远处的洛唯兮，也悄无声息放下了自己的右手。
火焰生起，越临拿出了那个储物木盒，里面除了一些日常干粮外，还存放了许多果子，既然早有打算来这里，越临又怎会没有准备。
言辰从盒子内拿出了一个小方块，正是那只水晶箱子，此时里面已是空空如也，那个原本收在里面的商鬼本体，在失去神魂的控制下，早已化为一抹灰土。
“你随身带的东西，就没有一件是我能用的吗？”
“大概是没有的。”下意识说完这句话，越临就看到言辰把那水晶箱子放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是谁！”洛唯兮突然发出一声大喝。
声音响起的同时，远处冒出了一道人影，慌慌张张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
洛唯兮正要动身去追，越临出言说道：“别追了，你快过来坐着吧，别整的一惊一乍的。”
“你知道那是何人？”洛唯兮不解道，随后走了过来。
“只是躲在这里生存的可怜人罢了，就你刚才那声叫喊，那人少不得因此丢去半条性命。”
越临把盒子里的食物拿了出来，递了个梨子给言辰，对方接梨子的时候不小心刺激到了脚下的痛处，强忍着疼痛绷了一下表情。
“我倒是忘记这茬了。”越临轻轻扶了一下额头，随后两指点出，一颗很小的绿色光球从他指尖飞了出去，在言辰脚踝处爆开，现出了一小片绿雾。
那片绿雾很快就消散了，言辰尝试了一下扭动脚踝，发现已经彻底恢复。当她抬头看向身旁男子，两人目光对视在了一起，越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在洛唯兮坐下来后，白胡子老头和越墨同样走了过来，两人很自然而然地拿起肉干吃了起来。
所有人此刻围坐在火堆旁，越临用木棍挑了一下柴火，突然间开口问道：“师侄女，你应该没到过这里吧？”
“没事我来这里干嘛？这里又不能让人生存，通天山脉的城镇都在上面呢。”
“你看看我手上这根柴火，再看看周围的落叶，不同于外界的植被。你往日所见的落叶是深秋落下，变为枯黄，而这里一直不见阳光，所以无论是树叶还是枝干，枯萎之后都会变为黑色。”
洛唯兮面露疑惑，很明显不理解越临为何要说这些。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主要还是想让你认识一下，并不是只有头顶上方那片土地上生存着人，在这片黑暗当中同样也有。只不过那些人就像这落叶一样，并非是你想象当中的模样。”
听到这里，洛唯兮似乎想到了什么，遂低声问道：“那些人在这里要如何生存？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像这些带有微量毒素的植被，在这几万里的黑暗中比比皆是。运气好的，说不定还能抓到些蛇虫鼠蚁充饥，运气不好的，反倒有可能沦为妖兽的腹中餐。”
越临一脸平淡地说出这些话，可众人都沉默了，大家都已猜到了他话里说的那些人是何身份，场面有些沉重。
片刻后，言辰不忍问道：“那你来这里是要救他们吗？”
“救不了的！他们久居于此，早已和这片黑暗融为一体，倘若强行把他们带走只会害了他们，要救这群人，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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