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关小羽提着冰桶来到员工休息室的大冰柜前面，打来冰柜厚重的门，发现里面被几大袋冰块塞得满满当当。也许是运来的路上有些融化了，再次凝固又经过重重挤压，那些小方块形状的冰粒便都凝结在了一块儿，坚如磐石。她试图用手去掰开，但冰块又冷又硬，无法长时间接触，感觉有劲儿也没处使。虽下了苦力，但收效甚微，手指被冻得通红也没能弄掉几块。为了防止长时间接触冰块而冻伤手指，她拿起挂在腰间的酒起子，边砸边挖。酒起子有些短小，砸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磕碰手指，疼得她直咧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小小的冰桶装了一半。

　　这时姚欣欣推门而入，毫不客气地将那半桶冰取走，接着又放了几个桶进来。“打个冰都这么磨磨蹭蹭。外面着急要用，你最好快一点。”她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迟赫立唱完两首歌到了另一位驻唱的表演时间，他便捧着一杯茶饮到了后面去休息调整。员工休息室的门没有全部关上，留着一条几公分的缝隙，从里面传出一些响动，他好奇地看过去。

　　“冷静，克制。不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没那么容易。”关小羽做了个深呼吸，又开始用那小的可怜的酒起子凿冰不止。一边凿，嘴里一边嘀咕：“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想让我放弃，门儿都没有。”由于那冰实在冻得结实，又寒气袭人，她时不时抬起手把快要冻僵的手指放在面前哈几口热气。无奈面前的冰袋就像一座石山，坚固不化，累得她瘫坐在椅子上。

　　忽然门外传来响动，料定是姚欣欣又来催讨冰块，关小羽从椅子上弹起来，假装若无其事，继续埋头凿冰。一边假意洒脱地宣布：“马上就弄好了。”

　　不料却无人应答。她一抬头，见迟赫立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握着一把尖刀。那刀足有一尺长，刀锋凛冽，寒光闪现。

　　吓得关小羽冒起了一身冷汗，身体和意识都节节后退。心想着，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迟赫立持刀走了进来，直奔冰柜而去。手起刀落，那冰块便四散开来。显然这把刀是凿冰的利器，他把刀递给关小羽：“给，用这个比较方便。”

　　原来迟赫立站在门口，偶然间发现这个一边打冰一边碎碎念的菜鸟服务员，觉得可爱又可笑。便从吧台借来了切果盘的刀子，给她一些援助。

　　关小羽发现自己想多了，随即换上一副感激的表情。对着迟赫立转身离开的背影，扬了扬手里的刀，说了句：“谢啦。”

　　姚欣欣再次进来的时候，看到摆放整齐的一排冰桶已经全部被装满，脸上写满了不悦：“你现在去外场的门口站着，笨手笨脚的，省得在里面惹麻烦。”

　　关小羽替换了门口的服务生，独自站在门口值守。想起刚才迟赫立的出手相助和姚欣欣的气急败坏，心情变得畅快。内场里依然灯红酒绿，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相比之下这门外就清冷了许多，眼下并没有客人在外场就座。不过没有人盯着挑毛病，倒也难得自在。舞台上，迟赫立又开始演唱一首新歌，关小羽贴着门，欣赏里面传出来的断断续续模糊不清地演唱。

　　酒吧院子外面隐约传来汽车上锁的声音，接着便是客人讨论的声音。

　　“我们可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一个男声率先传来。

　　“哥们儿刚提一辆新车，最近经济形势有点不太乐观。不过，幸好有阿远在。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吃个小烧烤。这才是人生啊。”有人应和着。

　　话音未落，阿飞和胖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关小羽急忙端正态度，起身相迎。

　　阿飞冲着身后喊：“修远，你快点呀，你的地盘你做主这里你说了才算。”

　　“晚上好，欢迎光临。”关小羽尽职地说着迎宾语。

　　此时门外又走进一个人，只大体看得到身材高瘦，戴着一顶鸭舌帽。关小羽想着这大晚上戴着顶帽子也不热得慌，又莫名觉得那帽子那身形似曾相识，如同在哪里见过。直到那人走到光亮处，又刚好抬起来头。

　　四目相对。“是你。”关小羽抢先叫了出来，“变––”正要脱口而出，被陆修远一个眼神杀给堵了回去。

　　“我叫陆修远。”陆修远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只表情有些复杂地打量着眼前关小羽的这身装扮。

　　关小羽跟随那眼光将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很快也认识到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只好保持礼貌地微笑。上上次湿地公园一番纠缠，以为自己遇上了变态；上次警察局匆匆一瞥，被陆家人奚落污蔑一场；这次又在新的工作地点有此遭遇，不知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阿飞和胖子凑过来：“这位美女之前没见过，是新来的吧。看样子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真是欲盖弥彰。关小羽想撇清关系是为了避免在这里将旧事重提，陷入尴尬。令她没想到的是，陆修远居然回答“认识”，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有故事。”阿飞和胖子相视一笑，“走吧，进去边喝边聊”。

　　‘‘不好意思，今天内场已经客满了。’’关小羽有些幸灾乐祸。

　　陆修远回她：‘‘没关系，我们更喜欢坐外场’’。

　　关小羽心里不情愿却还是一脸职业假笑地为他们点了单，上了酒。对待客人要像春天般的温暖，这点觉悟还是要有的。

　　‘‘小姐，麻烦帮我们开酒。’’陆修远开口。关小羽从站着的门口走了过来，用不太熟练的手法小心翼翼地开了三瓶啤酒，又默默走回了门口。

　　刚刚站定，马上又有声音传来‘‘小姐，麻烦拿几个杯子过来。’’

　　关小羽依旧保持微笑，去内场拿了杯子来，返回门口。

　　‘‘小姐，麻烦把这风扇的风调大一点。’’果然，没等他站稳，那该死的声音又出现了。

　　这变态分明是故意找茬，挟私报复，关小羽心里想着，面上又不好发作。毕竟若是刚刚上班就得罪客人，只怕马上要被扫地出门。只能硬着头皮在一声声不怀好意的差遣中加快步伐。

　　这时姚欣欣从内场走出来，扬着手中的一张单子问：‘‘6号位的客人呢？’’

　　‘‘不知道啊。’’关小羽一脸无辜。

　　“6号位跑单了，这单是你点的吧，那酒吧的损失就由你来补上”。姚欣欣一脸刻薄。

　　“怎么会这样呢？”关小羽不敢相信，“大概是刚刚我在打冰块的时候走掉的，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又没有透视眼，怎么能看到外面的动向。”

　　“谁点的单谁来负责，这是老板定的规矩。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你的名字，该不会想抵赖吧。”姚欣欣语气强硬完全不由她分说。

　　“可刚刚是你让我打冰块的，这怎么能怪我呢。”关小羽还想争辩。

　　“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我让你去打冰不假，你接待的客人跑单了也是真。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按照酒水的进价来赔就是了，三百多，也不贵。”姚欣欣不耐烦地说：“干一行就有一行的规矩，受不了趁早走人就是了。”说着转身要走进门，不忘丢下一句“走之前记得把这笔账还上”。仿佛只看背影也感受得到她此刻得意的嘴脸。

　　关小羽觉得委屈，又自知投诉无门，只对着空气一阵张牙舞爪，撒了个泼，抱怨着：“什么狗屁的霸王条款，这分明就是剥削，就是压迫。”

　　陆修远看着气鼓鼓的关小羽竟觉得有些可爱，不由地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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