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忽闻有武功

　　永淳十年七月(注一)，大周京都汴梁玉右相府大郎李姨娘房间。

　　房门口垂挂着浅红色珠帘，珠帘后面立着一座木屏风。李姨娘房有四个房间，中间前后两间，前间长，又被屏风隔成外厅和里厅，外厅是主人待客、白天主要活动场所，里厅主要用于用餐；后间较前间短许多，房间里立着一个梳妆桌，是李姨娘平日涂妆画眉所在。房间的左右两边又各有一个卧室，右边卧室的一张床上正并排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午休的小孩，为李姨娘的一双儿女。大些的小孩是永淳五年出生的玉清尘，玉府的七小姐，小些的小孩是永淳八年出生的玉清泽，玉府的八少爷，那小小孩还偶尔吐出一两个泡泡，看着令人觉得好不可爱。

　　大周权贵家族中，姨娘所生的子女大多半会由嫡妻抚养。当年玉清尘出生后，玉大老爷曾给嫡妻玉赵氏提议将七小姐交给她来抚养，但玉赵氏说，若自己抚养七小姐，李姨娘必然会深受骨肉分离之痛，自己已有两儿一女，深知为人母都渴望自身亲身孩儿能常伴左右，自己实不忍心见此悲惨之事。玉大老爷听后感动不已，握住玉赵氏的手连称夫人(注二)心善贤惠。至于玉赵氏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不忍见骨肉分离，还是那时候玉赵氏忙于照料自己所出的刚两岁的三少爷和不满三个月的六小姐而无暇顾及其他，又或是两者皆有之，就不得而知了。再后来玉清泽出生，也自然而然的由李姨娘自己抚养，按玉清尘腹诽的话来说就是“谁生的谁来养这样最好了，皆大欢喜，后院平安”。

　　左边的卧室空间稍大，卧室内一年轻美貌女子正坐在床前，右手拿着针线，左手拿着一小儿衣服，正在一针一线的缝制衣服，对面椅子恭谨的端坐着一婆子。这美貌女子正是这房间的主人，玉府大老爷的小妾李姨娘，对面坐着的婆子是跟随李姨娘多年的奴仆王婆子。

　　“姨娘，那边的空置小院改成了练武场，说是给三少爷练功用的。我今天特地路过去看一下，一排明晃晃的刀枪，看得我心惊胆颤，怕一不小心就把人伤着了。”王婆子拍了拍胸口说，“玉安还笑话我，说那些刀枪都是钝的，没开锋，伤不了人。”

　　“什么练武场，三少爷不是在府里学堂跟着赵先生读书吗？”李姨娘皱了皱眉头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我听说三少爷一个多月前随老爷去了趟尉迟将军府，回来和老爷说什么要弃文从武，说什么不念书了，要学武功，要像他的恪哥哥那样单手能劈碎砖块。还说武功练好了，长大后也能像尉迟大将军一样一拳打死猛虎，做一个大丈夫。”王婆子侧着身子靠近李姨娘轻声说道，怕声音大了惊醒房间另一侧的午睡的两个小儿。然后又轻笑了一声，“哎哟，这不是莽夫嘛？！”

　　“可不要这么说，尉迟大将军戎马一生，百战沙场，守卫我大周疆土，老太爷和老爷都是敬佩得很。你这话要是落到老爷的耳朵里，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连带我也要被责骂几句。”李姨娘正色说道。王婆子连忙抽了自己一嘴巴，赔笑道：“哎哟，瞧我这张贱嘴，真该打。”

　　武功？这个世界有武功？这里的武功是什么样的？能一拳打死猛虎，在原来那个世界至少也是要小天位才能做到了，玉清尘睁开了眼睛，虽是小小的人儿，那眼睛却若如秋水，一清见底，但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自天王峰一战后，玉清尘一苏醒，发现自己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有些惊慌，又有些疑惑，随即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才恍然明白，刚出生的婴儿的视力因发育未完全，只能看到光，其它的几乎都看不清的。

　　但过去的任何认知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从一无敌美少女变成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只是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但太阳是一样的，月亮也是有的，能看到银河，能找到北斗七星，也能找到牛郎星和织女星，所以应该还是同一个星球。

　　而当时天王峰一役，灵力和玄力压缩导致空间扭曲，产生了能量黑洞，自己就是被黑洞吸入，变成如今这般境地。只是为何过来的是灵魂，而原来的肉身去了哪里，是留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能量黑洞中化为乌有，玉清尘无从得知，也不重要了。

　　令她比较欣慰的是，她一出生就能感知这个世界有灵力，也就是说自己可以用新的身体修炼玄力，而且这个世界的灵力比她在前世足迹所到过任何地方还要充裕些。她有时候想，这个世界要是让前世的世界里的异能修炼者知道，足以让他们羡慕得发狂。这五年来，玉清尘大部分的时间是在修炼，冥想感知这个世界的灵力，将灵力在体内转化为玄力，再用玄力改造身体五脏六腑，骨骼和大脑，并点亮了体内星空图。

　　每天的午睡时间，玉清尘虽然闭着眼睛，其实根本没有睡觉，身体的如同呼吸般不断的吐纳周围的灵气，暗暗的进行修炼。李姨娘和王婆子说话声音虽小，但只要她想听，就能听到。

　　“不过老爷当时没答应三少爷。”王婆子继续说道。

　　“那是自然，老太爷是显庆二十二年的状元郎，老爷是永淳二年的一等进士第七名，玉家世代书香，玉家嫡孙不读书去练武，老太爷和老爷爷不会答应，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的。”李姨娘缓缓说道，然后抬头往玉清尘姐弟那边看了一眼，又说：“你看尘姐儿，就连认字也早，两岁就能认识《三字经》了，玉家子孙都是读书的料。”

　　“是是，人人都说玉老太爷如仙人一般，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我们七小姐天资聪慧，要是个男孩，也是能考状元的。”王婆子顺着李姨娘的话恭维说道，虽说是恭维话，但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里头，特别是一说到玉太老爷四个字时，眼睛闪闪发光。

　　“可是泽哥儿......”，李姨娘叹了一口气。房间另外的三人，除了刚被点到名的正主儿正吐着泡泡酣睡外，其余两人都知道李姨娘叹气的原因。因为有玉清尘这个姐姐做参照，李姨娘对儿子的期望自然也水涨船高，不到两岁，便拿着《三字经》教玉清泽认字。哪知道前面给他指着“人之初”教，后面再问他这是什么字，玉静谦只会说“嘻嘻，字宝宝，和我玩。“然后就想抢过来，把书撕着玩。

　　“都是老姐我不好，我这红花表现太好了，衬托出你是绿叶了。”玉清尘看了一眼身旁的便宜弟弟，感觉有些对不住。当初她想先了解这个世界，于是在一岁的时候“学会”说话，然后缠着生母李姨娘给她讲故事，本意是想借着故事能先了解这个世界一二。可惜事与愿违，李姨娘给他讲的都是些如“古时候有一懂事小孩给兄弟让梨”，或者“有一贤母为了儿子能好好学习搬了三次家”之类的故事。而且每次故事开头都是“古时候……”，连个确切的年代都没有，譬如“古时候，山上有座庙......”之类的。久而久之，玉清尘发现从故事里了解的信息实在太少，便不再要李姨娘给她讲故事了，甚至有时候李姨娘一给她讲故事，她便眼睛一闭，假装睡觉，暗暗修炼去了，搞得李姨娘有段时间好不郁闷。

　　再后来玉清尘发现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文字相差无几，于是在两岁不到的时候“学会”认字，让李姨娘给她多找些字宝宝来认字，想李姨娘能给她拿本史书之类的，结果就是李姨娘给她拿了本《三字经》，手把手的教着她认上面的字，于是玉清尘又很快的“认全”《三字经》。而玉清尘两岁就能认全《三字经》，让玉府老太爷和大老爷都啧啧称奇，那段时间玉大老爷往李姨娘处的次数也多了些，后来便有了玉清泽这个弟弟，想来这其中玉清尘也有些功劳。至于《三字经》里面其实是含有一些历史人名和朝代信息的，玉清尘怕表现太过惊世骇俗，也没有向李姨娘深入请教。只是《三字经》里的人名，玉清尘没有任何印象，朝代也和前世的历史记载大不相同。好在玉清尘也不心急，心想现在先慢慢修炼，等长大一些再去了解也不迟。

　　“后来老爷怎么又答应了三少爷？”李姨娘问道。

　　“三少爷先是闹，闹了几天不管用。然后开始不吃饭，我听说都饿晕过去了，夫人都伤心得掉泪，也到老爷那里给三少爷求情，老爷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不过让三少爷早上在学堂读书，每天功课做完下午才能去将军府的武学堂。”

　　“怪不得前阵子老爷也不怎么过来，偶尔过来还黑着个脸，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原来都是瀚哥儿这事闹的。”李姨娘恍然。瀚哥儿就是三少爷，全名玉清瀚，是玉府大老爷嫡妻玉赵氏的第二子，生于永淳二年，今年八岁。而李姨娘自从有了一儿一女，已经心满意足，便不再像前几年那样，日夜翘首盼望老爷每日能过来到她这边留宿。其时玉大老爷和嫡妻算是夫妻恩爱，他虽然一妻两妾，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留宿在嫡妻那边，大多是因为嫡妻不方便才会轮流到两妾房中。

　　那边玉清尘听到李姨娘和王婆子说完话，便下床穿好鞋走了进来。李姨娘听到动静，抬头看见走进来的女儿，便放下手里的针线，招手微笑道：“尘姐儿，到姨娘怀里来。”

　　玉清尘走到了李姨娘跟前，王婆子忙上前帮忙托起了她，让李姨娘把她抱在了怀里。“尘姐儿，睡醒了饿不饿？先吃块点心。”李姨娘从桌子上的碟子里拿了块点心递给了她。

　　玉清尘坐在李姨娘的怀里，接过点心往嘴里送。“能一拳打死猛虎，至少也有小天位的力量，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天心意识，估计没有吧。到三哥哥那里看看，这武功是什么东西。”玉清尘边吃边想。

　　等把点心吞下肚子，玉清尘接过王婆子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口水，抬头对李姨娘说道：“姨娘，我想到外面玩会。”

　　“让青莲带你去吧，莫要跑太远。”李姨娘含笑点头答应了，然后吩咐王婆子说，“你去把青莲唤进来。”

　　“不用麻烦嬷嬷了，我自己去找青莲。”说完玉清尘从李姨娘的怀里跳下，转身便跑了出去。

　　“这尘姐儿，何时才能更温婉一些。”后面传来了李姨娘的摇头叹息声。

　　注一：本文月份都是指阴历月份，后文不再注明。

　　注二：大周对男性嫡妻皆尊称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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