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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 两军阵前摆酒席


  “区位优势不同罢了,因地制宜而已。”

  李轩呵呵一晒,“无科教不兴,无商贸不活,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交通就打通不了各区位的优势。我倒没在天水另建新城的打算,这块地再适宜种植,奈何周边土地太贫瘠,一旦人口过渡集中,会吞掉适宜种植的耕地,加速周边的荒漠化。没必要另建大城,把周围冀县,西县,望垣三县打通,彼此互联,围绕富饶地外圈成一城市带,倒能开发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

  “是啊,无农不稳。”

  盖勋喝了口闷酒,叹气,“凉州乱就乱在粮荒了,缺粮一日,一日乱就不可止。”

  说着,一脸痛惜的指着满席酒肉,“小仙开此一席,可知够百户农家,几年吃用?”

  “那关我屁事?自己养活不了自己,就分我的?还是该我负责?”

  李轩伸手抓了块羊肉塞进了嘴里,咀嚼道,“我们能在我们做主的地方,让相信我们的人,吃好喝好就行了。难不成像天水这号不欢迎我们的,我们还得关心它城里人吃什么?”

  “两军阵前摆酒席,敌城门前敞开了吃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盖勋看着左右山吃海喝的一群妖魔鬼怪,大摇其头,“真不知你是为诱城中守军出击,还是不把天水放在眼里。”

  “都不是。”

  李轩嬉笑摇头,“你喜欢什么,梦里会梦到么?”

  “何意?”盖勋愣了下。

  “想当官,平常白日空想时,梦里都该有当官的场景啊。”

  李轩理所当然道,“起居八座,安步当车,大令一发,吏役俯手听训,百姓羡慕,巴结,畏惧的眼神,这都是想当官的人,空想时梦里该有的景象吧。正像想发财之人,梦中定有发财时。恰你有心上人,梦里又怎能无伊人的影子?你一想到她,就会感到幸福才是。”

  “…唔。”

  非但盖勋神情略愣,一旁阎忠的眼神也是一恍惚。

  “可那么多读书人,有几个梦里在读书的?”

  李轩笑嘻嘻道,“故而大多数读书人并非喜欢读书,爱守什么三纲五常。现实中真实的道德,只会被虚假的梦中真实,击的粉碎。虚假的梦中官,才是真实的读书人。

  军事是一样的,不过是个游戏,若你梦中梦不到可以轻易杀死敌人的方法,就证明你不适合玩这个游戏。习再多前人的兵书,阵法,读再多的经,梦里的你又为何习武?

  知道为何习武苦么?因为这样的人,就不适合习武。适合习武的人,只会越练武越快乐。对什么有天赋,什么就不用学,就像造小人一样,无师自通,有弹琴天赋,不用学琴,自然就会弹。

  现实中再勤习武艺,再苦练排兵布阵的人,只要不爱战争,梦中没有战争。那遇上梦里就能屠光他的人,战争对这样的人就是一场悲剧,努力一生,一战即亡。

  战争是个游戏,只有打仗能打的快乐的人,才知道我为何会两军阵前吃个饭,因为啥也不为,你做游戏,会为了什么么?

  打个仗都能联系上什么仁啊恶啊的,把战争赋予一堆乱七八糟的意义,影响不了敌人,倒把自己搞的挺悲壮,这样的人连战争就是为了赢都不知道,又怎能不被这个游戏带走?一个玩牌的人,连牌大牌小都不认识,游戏规则都不懂,凭什么不输?

  你知道你为何喂不饱你治下的凉州百姓,而我能让北盟治下的百姓粮食过剩么?就是因为我从来不问有钱人开一席,够百户农家,几年吃喝。我只会问有钱人的钱,是怎么赚来的。

  凉州之乱,不是饥荒造成的,就是有太多你这样的庸官,才有饥荒。只会感叹百姓饥,你倒是拿出多打粮的方法啊。

  你是会开仓放粮,可你开的谁的仓,放的谁的粮啊?你还想继续开我的仓,放我的粮?用我的粮,满足你的仁慈?

  你现实是够仁慈的,可虚假的梦里,又曾梦见过仁慈么?你是现实的读书人,还是梦里的梦中官,你自己不清楚么?

  我做梦都想让凉州鱼谷满仓,牛羊遍野,百姓安居乐业,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一个凉州安定繁荣的梦,你跟我的梦一样么?”

  盖勋满脸愕然,长大了嘴,作为一个开过仓放过粮,广受赞誉的仁官,他几乎以为他听错了。

  特别是面对一张笑吟吟的面孔,友好亲切的目光时,他心神都恍惚了一下,怀疑方才是自己幻听。

  一个众所周知的邪恶之人,张开了洁白的翅膀,让他有点恍惚。

  “我有一个梦想!”

  李轩昂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眼神迷离,“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我不认为凉州是叛乱,我认为这只是底层人民绝望的挣扎。”

  李轩一脸陶醉,食指一举,坚定道,“把更大的绝望带给在绝望中挣扎的人,不会让人更绝望。我也不相信英勇无畏的羌氐人民,能被段颎,张奂,皇甫嵩等所谓的凉州三明的屠杀吓倒。”

  在盖勋,阎忠等人懵逼的神色中,围在一旁喝酒吃肉的羌氐酋帅,嘈杂声渐小。

  “我也并不认为凉州的绝望,是由段颎,张奂,皇甫嵩造成的。”

  李轩先黑了凉州三明一把,警告羌氐诸部与朝廷官员站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才又朝回拉了拉,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凉州昨天的绝望,源于分了羌氐汉胡的昨天,那是一片黑暗的天,那片天挑动分了你我的人们之间彼此互斗,让我们彼此把自己的血,溅在彼此的身上。”

  “那片天告诉我们,羌氐汉胡之间有太多的不同,彼此之间应该互仇互斗,可长生天不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李轩的唇掀起了一抹浅笑,面含虔诚,下巴微昂,仿若注视着天空中的圣光,“幽州的昨天,就是凉州的今天,诸部之间,汉胡之间,彼此仇杀,生灵涂炭,饥荒遍野,民不聊生,就是因为不信长生天。”

  “…咳。”

  席上的张绣没忍住,一口含在嘴里的酒猛咳了出来,偷眼见李轩阴沉的瞄他,赶紧握拳堵嘴,低头把酒咳在拳里,一袖尽湿。

  “…但那只是幽州的昨天,今天的幽州圣光披露,满照人间,因为我们迎来了不分彼此的长生天。”

  瞪灭了捣蛋的,李轩继续扯正经的,食指一竖,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所有生活在大汉土地上的人,都是汉人,生活在汉地的人。

  所有生活在凉州的人,都是凉州人,你们有什么不同么?

  若生活在凉州的汉人与羌人氐人都不同,那凉州的汉人与南方的汉人就更不同。

  起码凉州的汉人与羌氐兄弟的长相差不多,个头差不多。而南方的汉人颧骨高高,眼睛大大,个头矮矮。

  若一个北方汉人,一个羌,一个氐,一个匈奴,一个乌丸,一个南蛮,一个南方汉人。穿着发型皆一样,谁与谁相同,谁与谁不同?

  相同的是南方的汉人与南蛮是一家人,而我们才是一个妈生的。”

  席上哄堂大笑,汉胡羌氐酒盏砸桌,欢呼笑闹。

  “有一些念经的人啊,就看不得我们彼此相亲相爱。”

  李轩扯了扯自己的夏单衣,“我都不是汉人,为什么呢?因为我衣服不左开叉右开衩,什么左衽汉右衽胡的,那我这个叫T恤啊,就没有衽,那我是什么人哪?

  我们的不同,只是这些不想让我们相同的人,嘴里的不同。幽州的昨天与凉州的今天是一样的,被人分了乱七八糟的一堆族,煽动仇恨,挑动互斗。

  今天的幽州境内仍有互斗,就是还在分汉胡的那些人,汉人与汉人斗,诸胡与诸胡斗。

  可我们已经不内斗了,我们是谁啊,就是北方联盟的人啊。

  我们联盟之内,原来是这汉那汉,这胡那胡的人都有,可你们谁听过我们之间彼此相互仇杀的?

  你们都叫羌,还分了先零羌,河钟羌,湟中羌,这羌那羌一堆羌,彼此仇杀。

  我们联盟内汉,鲜卑,匈奴,乌丸,肃慎,挹娄,秽貊,扶余,甚至连你们羌人,氐人,都有,可我们怎么不相互仇杀呢?

  因为我们已经从野蛮进化到文明了,我们既是盟里人,又都是幽州人,冀州人,又都是汉人。汉、鲜卑、羌、氐、乌丸,匈奴等,只是地理名词,告诉别人我们从哪里来,可我们时下身处的地方,叫凉州,叫大汉。

  所以,不管我们出生在哪里,从哪里来,时下的我们,都是凉州人,都是汉人。

  若就因为出生的地方,来的地方不同,就彼此互仇互杀?那你们这些又低劣又愚昧,脑子里天天充满仇恨的人,相互仇杀,乱,饥,穷,困,不很正常么?”

  席间一片嘈杂,汉胡羌氐奚羯杂胡酋帅头目,赞同者有之,眼神发抽者有之,依然冷漠者有之,大头连点者有之,大声嚷嚷强调身旁人跟自家有世仇者有之。

  种种神态,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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