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杀意与心经
黎江感受到清宁公主的视线，即刻垂了眼眸。
但他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已被清宁公主尽收眼底。
看来黎江确实与那个方小湄是旧识，且很重视她……哼，那个小贱人！
清宁公主眼中陡然掠过一抹浓重的杀机！
这份杀气的浓郁程度，让整个后台的温度都直线下降，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黎江才垂下的眼眸立刻又抬了起来，他从未如此镇重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丰姿艳丽的少女。
是的，她随时可以将任何人生杀予夺，自己的命其实无所谓，但是……他脑海中掠过了母亲哀怨哭泣的面庞。
他不禁捏住了拳头，脸颊线条在牙床位置坚硬隆起，显示着内心的挣扎。
清宁公主的视线从他的额头，扫向他的下颌、肩颈、胸口，来到了他的腰间，那两只紧紧捏住的拳头令她的瞳孔微缩。
黎郎这个人，脾气有多执拗，自己是知道的，设若是今天因为一个蝼蚁般的女子与他翻脸，那么之前那些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霎时又会变得天遥地远。
再说，稍回想一下，方小湄的模样，五官十分清淡，若论长相，自己身边随便一瞧，就有多少比她好看多少倍的宫人，若真花功夫对付她，可不成了笑话？
虽说自己不在意哄一哄这个孩子气的黎郎，可细想起来，却等于承认自降身份，去和一只蝼蚁计较！
可，要自己拉下面子，在众人面前哄他吗？
清宁公主的眉峰拧起，视线离开了黎江，向自己身边的宫人们扫了过去。一时间，她发现自己身边的这些宫人终究是不得用，这种时候，就没人递个台阶上来，主子的心思就一点儿都猜不透？真白养活她们了！
才想到这儿，就见身旁的女官上前一步，含笑屈膝拜了拜道：
“公主，时辰不早了，有什么事咱们不能等明日再说？”
女官的视线有意无意掠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朱牡丹，语音里带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依奴婢看来，这小姑娘眼神跳脱，心神不定，一瞧就是为图自己脱身，胡乱找个人来顶罪的！”
清宁公主脸色略好了一丝，点了点头，曼声道：
“虽说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既然有人言之凿凿，告到本宫这里来了，照理，也得给人拿个章程出来。”
朱牡丹大喜，几乎要爬到清宁公主身前去摸她的鞋子，连连道：
“公主明鉴，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大胆！公主面前，哪有你随意插话的份？！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以你区区一个商女的身份，怎么进的大慈院？！真该好好查一查了！你家里人呢？咱们身边的人，也该尽点儿心，怎能让公主这般金尊玉贵的身份，和这等低贱之人应对？！”
女官斥责着。
嗯，这个女官，倒是个会说话的。
清宁公主眼中的满意将杀意冲淡，她点了点头，正要开口，朱牡丹却已经疯了般叫喊起来：
“不，公主！民女说的句句属实啊！那个方小湄之前在云城，我们朱家银楼还多方照顾她，可她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下了毒计陷害我们！”
女官脸色一变，怒喝道：
“来人，掌嘴！真是没规矩极了！”
“公主，公主，民女说的句句属实啊……”
朱牡丹连气带吓，本来就不怎么够用的脑子越发混乱起来，一边叩头一边嘶喊。
“够了！”
女子的嘶喊声里，蓦地响起一声男子的怒喝。
黎江的脸阴沉得可怕，然而奇怪的是，却仍俊美得如一棵临风玉树。他昂着头，双手背后，深吸了一口气，横扫了一眼清宁公主：
“随便来个人，就把公主拖在这里不走了？什么事值当这样？手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非要当主子的亲自盯着问吗？便是有规矩些的大户人家也不是这样行事吧！真是贻笑大方！”
清宁公主一怔，原本淡去的杀气蓦然再度在眼中累积起来，冷笑道：
“这也奇了，黎郎可从未对任何人，任何事起心动念过呀……”
女官神色一变，还未说话，就听门外陡然响起一声柔和的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房中一静。随后，轻轻的佛号中，一名五官清秀的小沙弥被领了进来，垂目向清宁公主一拜：
“施主，这是主持的信。”
清宁公主再是怒气勃然，也不好对着出家人发作，当下差人接过信来，打开一看，却是一怔：
“主持亲自手抄的心经？”
她想了想，点头道：
“本宫明白了，师父请自便。”
小沙弥应声去了。
屋内再度静了下来。
清宁公主沉吟着将心经迭起，扫了一眼朱牡丹，至少黎江和女官方才说的有句话是对的，这样的蠢丫头不值得自己多问半句。
还有，智觉师的心经也在提醒自己降服自己的心猿意马。
是了，其实自己今天已经发了话，让那个方小湄的玉器坊开不成了，若是再踩上一脚，哼！倒不是自己惧了悠悠众口，而是黎江，自己偶尔还是想瞧瞧那张俊脸笑起来的模样。
不过，方小湄这种身份的女子，也根本不值得自己动手，只需吩咐一句，这个津南城就会变成她的葬身之处。
想到这里，清宁公主看向朱牡丹的眼神又冰冷了几分，这个商女，多半是瞧见今日本宫对方小湄不假颜色，才想借题发挥，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拿本宫做文章！
想到这里，清宁公主理了理裙子，安然地站了起来：
“本宫要回去了，你们这些商女的糊涂账，本宫可不耐烦听。连飞，把她留给知州就是了。”
清宁公主拖曳着长裙走过体如筛糠的朱牡丹身边，忽然停顿了一下，转头对连飞说：
“在知州面前，替本宫嘱咐一声，这事，需细细地查，查验到底，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顿了一下，有些诧异地冲连飞挑了挑眉毛：
“你这是？”
连飞一向散漫的神情居然带着一丝凝重，闻言，他迅速露出了平素的惫懒模样，一笑回道：
“谨遵公主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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